便就是静湘自己,也觉出无法再任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
“师父……”凈玉开口的时候,已几近说不出话来。
静湘摆摆手,不让她出声。微生童扶着凈玉的肩膀,看看她,又看看秦月珠,两人的嘴唇都裂开了,满面沙尘,几乎已经分辨不出皮肤的颜色。
“师伯,我出去引开军队,你带小师姐和月珠师妹快逃。”微生童绝望地道,“再拖上一两天,她们真的会撑不住的。”
静湘冷静地道:“你即便是出去,又能抵挡几时?只看这漫山的士兵,你绝不是对手。”
“那该怎么样?”微生童几乎急得掉下眼泪。
静湘默默看着缝隙外不时行过的脚步,一句话也不说。
微生童抱着凈玉,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站起来了,一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看在静湘身上。挣扎了一下,她吃力地道:“师父,不必担心我……便是跟师父死在一起,也是……也是好的……”
“别说傻话。”微生童心疼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静湘看着这几个小弟子。她知道,如果她再拿不出办法来,三天后,最迟不过四天,她们全都要死在这虎牢关中。凭她的本事,现在杀出去,或许还可以冲出一条血路;但带着这几个小弟子,是断然不可能的。
她身为长辈,又如何能抛下弟子,自己逃命。
敌人的目标是她,如果得了她,或许凈玉她们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微生童虽是傀儡之身,额头上也已经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整个人无法坐稳,摇摇欲坠。她喘着气对静湘道:“师伯,童儿虽不才,却也有舍身的觉悟。请师伯成全童儿。”
静湘看着天顶,喃喃地说:“你出去,最多杀得了两百个人;我出去,可以杀两千个人。你说哪个比较划算?”
微生童一惊,道:“师伯不可!此去定无生机!”
静湘不说话了。外面灼热的地气直逼面门,冲得人有些眩晕。便是她,也未曾料到忽然间有这样的变故。叛军设下这样的圈套,想必是一心要除她而后快了。
不是没有料到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对方竟出动万人军队,来对付她区区一个女子。
只有自嘲。这样的礼遇,真不知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无奈。
她望望一脸决绝地看着自己的凈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感慨。在这种生死两难的时刻,她竟好整以暇地想起了当初刚刚收养她的情形。
……
大雨倾盆。
她看见窗外雪猫的脸,因刚刚生产过后而煞白。雨水,发丝,一缕一缕。
怀里是刚出生的女婴,似乎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在拼命哭叫,争取一点别人的注意力,争取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你不要她,我就杀了她。”
她第一次见到雪猫脸上的戾气,像是开了闸一般;她至今也不明白,那戾气到底从何而来。
只是答应了你,收下她,养她长大,不管你以后如何,我亦决不食言。
……
被困虎牢关的第二天。
也许已经打定主意无人会来救援,凈玉,微生童和秦月珠静静靠在石壁上,不挣,也不动,亦没了刚开始的焦躁不安。
这边是从容赴死的觉悟。
只是静湘越来越担忧。这样拖下去,连她自己也会再无气力。纵然是援军到来,怕也是难以杀出重围。
必须想一个办法。
看着几乎虚脱地倚靠着石壁的凈玉,她渐渐打定主意。
……
第三天过去。
凈玉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忽地又好像下坠似的沉重。这种沉重感很难受,整个人仿佛虚脱。昏昏沉沉间她甚至出现了幻觉,那个已经不在的断月门,走廊里幽幽蓝蓝的光,来回穿梭的嬷嬷丫头,远远传来的知语的说话声,异常严厉,不知道又在教训哪个小弟子。
她看见静湘师父,端着一碗冰糖燕窝粥,叫她来吃。她饥渴难耐,又失了力气,只是张开嘴,静湘便一勺一勺地把那粥喂进她的嘴里。
她狼吞虎咽,根本品不出那粥是什么味道。
只知道渴,饿,这粥温温的,像手掌一样暖。
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凈玉看见的还是干裂的岩缝,和中间透下来的能晃花人眼的太阳,只是嘴里却真的潮湿温润。她努力想要看清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东西,这时但感觉到一阵浓腻的血腥。
猛然惊醒。
眼前的微生童,脸色死人一般苍白,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刀痕,正压在自己的嘴唇上。凈玉尝到的,正是她血的味道。
她用自己的血,想续她一时半刻的命。
“童儿……”她想哭,却已经没有办法出声。眼泪滚了一滴出来,微生童连忙用指尖揩了,抹在她唇上,不教浪费。
凈玉回头,看见静湘正坐在一边拭刀。动作是她无比熟悉的,却异常缓慢。
由上至下,那流光已经被擦拭得能映出人影。外面喷薄的夕阳在刀面上燃烧,俨然是另一天日落。
静湘的侧脸,从未像现在这样庄重过。
……
那天晨曦初到,暴雨才过,她坐在自己阁楼的床上,对着面前熟睡的婴儿出神。
这是她的师姐,与断月门外男子私通诞下的女儿。
可她实在想不通,师姐为何要这样做。一别十个月没有消息,甫一回来,竟无端端塞给她一个婴儿,有手有脚,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不是说断月门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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