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知然还想再叮嘱几句,那边卢公公催得急,穆知然只得言晚些时候会去燕麟晗府上,燕麟晗拱手回礼,而后转身离去。
穆知然离开长安四月,走时天子身边随侍乃是先帝颇为看中的权宦李辅国,因其保当今天子登基有功,纵然当今天子曾与李辅国不睦,登基后仍留李辅国在身边随侍。如今,天子身边随侍换人,宫中亦不见人提起李辅国,穆知然心底捉摸一二,料想李辅国已然失势。四个月朝局风云变幻,穆知然此时有些后悔,若自己留在朝中,是否能护住冉泽清,如此他却又护不住燕麟晗。
思索间,穆知然已跟随卢公公来到紫宸殿东的便殿,卢公公命穆知然在殿外稍歇片刻,一人入殿禀告,未几殿内传来卢公公传唤,穆知然整肃衣冠,恭敬踏入殿内。
天子已除去一身朝服,换了便服随意坐在案几前,穆知然及至天子近前跪地叩首,行君臣之礼。天子摆摆手,点了一处让穆知然落座。待穆知然坐定,天子让卢公公先退出,这才对穆知然道:“穆大夫似是对朕早朝旨意有所臧否。”
穆知然料定天子再次传唤,是为了早朝一事,又见天子屏退左右随侍,显然天子是想听真话。可穆知然心里却在揣测天子真正心思,眼前这位天子,可谓登基之路极为不顺,前有张皇后打压,后有李辅国阻扰,本以为这位置会悬上一悬,不曾想这位天子竟杀出重围,不知用何手段,让李辅国倒戈张皇后,连夜将张皇后杖毙,神策军权尽归于天子手中。天子只花了一步棋,就将天下稳稳攥在手中。自安禄山叛变之后,大唐岌岌可危,皇权散落,先帝为人懦弱,又偏听偏信,自不敢过多聚拢皇权,而今这位天子却不一样,从他冷酷眼眸中,穆知然就能探知一二。
穆知然敛神回道:“圣人此举的确有些过了,圣旨已下,臣等只有遵命。”
天子讥笑:“苍云军自太宗皇帝始立,又经雁门关一役,朕听说军中不少人对李唐不忿,言玄宗皇帝对薛直处置一事不公,一直耿耿于怀,朕又怎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穆知然心底倏然变冷,他原以为天子是为聚拢皇权,削定国侯爵杀一儆百,让武将们不敢造次,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揣测出天子心思。一把用着不称手的刀,天子会毫不犹豫地弃了。刚朝堂之上,天子提及去年冬日燕麟晗斩杀降将之事就是天子心中的一根刺,天子的皇位来之不易,戒心甚重,绝不允许有人违背他的旨意,燕麟晗斩杀降将一未提前禀告,二乃出自私心,天子深感皇权受到挑衅,自是将这一笔记在心中。彼时狼烟未平,天子重惩燕麟晗动摇军心,故而隐忍至今日,才动了心思。穆知然心头涩然,他原意以此范阳之战让燕麟晗领下军功,抵消天子心中猜忌,不料弄巧成拙,自己所为亦被限制。
“穆知然,你太聪明了……”天子见穆知然低头不语,忽然一叹,似是自嘲道,“从长歌门里走出来的人皆与他一样,总喜欢揣摩我的心思。”
天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穆知然不解何意,又听得天子道:“不过这个冉泽清倒是不一样。”
从天子口中听得冉泽清的名字,穆知然抬起头来,迎上天子目光。原来一直在紫宸殿内叩见天子,从不曾近距离打量,如今再看,天子自有一种睥睨天下不怒自威之像,穆知然跪下身来,朝天子拜了一拜:“冉泽清乃是因臣才入大理寺,一切罪责臣愿替他担下。”
穆知然将头埋在地上,不知天子是何表情,又过了半晌后,只听天子声音自头顶冷冷传来:“你问朕为何说你心广,朕告诉你,你心里要救的人太多了!一个是冉泽清,一个是燕麟晗,还有郭子仪和赵从龙,以及那二十万苍云军!你心里装的快及半个天下了!”天子骤然喝斥,怒意喷薄而来,穆知然感受到圣意怒涨,却是不敢回驳天子。
见穆知然仍不开口,天子觉得自己的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天子悻悻然在穆知然面前来回踱了几步,而后冷笑道:“郭子仪朕已经处置了,赵从龙是燕麟晗的兵,处置燕麟晗也等于处置了他。现下,朕给你一个选择,燕麟晗与冉泽清你只能救一人,你要救谁?”
穆知然身子微微一颤,天子今日唤他来是此等目的。天子在朝堂之上下旨削去燕麟晗定国侯爵,乃是为震慑武将,并非天子要放燕麟晗一马。天子要把燕麟晗的性命摆在穆知然的面前,让想救燕麟晗的穆知然做出选择,是救燕麟晗,还是救冉泽清。
穆知然缓缓抬起头来,见天子好整以暇地低头俯视自己,穆知然心下一横,再拜言道:“冉泽清之罪乃因臣而起,臣为一军主帅,不论是对燕麟晗还是赵从龙,皆是臣御下不严之过。冉泽清与燕麟晗之罪是臣失职,圣人欲惩处他二人,臣亦要严惩!”
穆知然这已是领死之心,天子生杀予夺毫不犹豫,却给了穆知然一个机会救下一人,然救下任何人来说皆等于让穆知然将另一人亲手推下深渊,穆知然亦是刽子手。即使如此,不如自己也随他们一同去死。
天子再次冷笑,他睥睨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穆知然,厉声道:“穆知然,你求得未免也太多了!你的命岂能你自己做主!既然你不肯选,那朕来帮你选,冉泽清秋后处决,燕麟晗处置不变,而你……”天子指着穆知然道,“自今日起也不必参政,自求多福!”
自走入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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