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能闹腾,有个人比她还能闹腾,唐婶子刚死了丈夫,嚎丧是手到擒来,官兵被她折腾得脑仁疼,他们说来都是城里人,曾几何时见过这般撒泼的粗俗妇人。听她话里的意思,竟不是这府里人,更是让他们束手束脚。
“青天大老爷啊,老婆子我是冤枉的啊,老婆子不是张家人啊,老婆子是刚死了的唐木匠的那口子啊!我儿子可是举人老爷!哎呀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不过是来张家看看嫁出去的闺女,老天这么不开眼,我丈夫刚死了大半个月就这般折腾我这个苦命的老婆子啊”
唐婶子坐在地上,她腰直不起来,看着像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一般,一身青灰的细布衣衫滚满了灰尘,此刻她眼泪大把的掉,伸手抹泪时,胳膊上就一阵阵的掉灰,脸上更是泪水灰尘糊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看着好不凄惨。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真真把她才逃走的闺女卖了个彻底,妞妞三番两次害她,对这个闺女,她已经彻底绝望。
丈夫死了,女儿丢下她逃走了,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日子有多难熬,身处绝境,她竟生出许多怨恨来,怨恨唐木匠软弱无能,还生那么多儿子;怨恨唐宁害了她的儿子,若她的儿子还活着,她现在怎会到如此境地,后来又有程姐姐的事儿,更是怨恨唐宁绝情;不过如今她最怨恨的却是妞妞,有多爱就有多恨,从妞妞小时候害她难产开始算起,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如千万针刺一般,痛入心扉。
大理寺司直正在隔壁清点财物呢,被这边吵得不胜其烦,丢下册子,阴沉着脸在正堂门槛外呵斥,
“吵什么吵!兀那婆子,你既是来看你闺女,那把你闺女叫出来做个证。”
按理,正堂里所有人都认识唐婶子的,只是众人尚且自顾不暇,哪有那闲心管别人死活。再说,把这个闹事精放走了,官兵自然就会更注意别人,他们就更不容易搞些小动作了。
唐婶子哭声顿时打了个摺,像是被卡住脖子一般,脸也涨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间,脸上却是显出一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古怪笑容来,她伸手一指大理寺司直后面,“那不就是我闺女!”
唐婶子脸上笑容扩大,竟隐隐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看吧,逃得再快又怎样,还不是被抓了回来。
司直不管她,回身一看,就见一个黑衣小子拖着一个头发散乱,衣着狼狈的少妇走至眼前。
“你是?”
“草民刚刚路过田里,看到这女人正在逃跑,想着定是大人这边遗漏的,便抓了来交给大人处理。”墨一努力调动僵硬的肌肉,想做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来,可惜不成功。
好在司直以为他是见到官老爷,紧张所致,倒是不怎么在意,吩咐手下人打赏。
转脸间却是正好看到唐宁远远站着,唐宁穿着一身重孝,在夕阳照耀下,分外显眼。
却原来是唐宁觉得自己虽然和妞妞有仇,但是上赶着把妹妹送过来,怕是会落下刻薄妹妹的名声,便让墨一带着妞妞过来。只是他和墨一不熟悉,有些不放心,便远远站着,看向这边。
大理寺司直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只以为唐宁和墨一不是一伙的,猜唐宁和这家人有什么亲属关系,过来打探消息的。
大理寺司直虽然只有六品,但到底是个官,唐宁只是个举人,现在被人看到了,自是要上前见礼的。
墨一趁这功夫,悄没声息地又隐了身。
随着唐宁一步步接近,本来还老神在在的大理寺司直却是变了脸色,他认出来眼前之人了,就是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林大人的私生子!
唐宁略施一礼,“学生拜见大人!”
司直不敢拿大,脸上带着几分和煦,作势扶起,“原来是唐举人,听说你父亲不幸去世,节哀顺变。只是唐举人来此是……”
司直尚未说完,就听唐婶子又突然放声大喊:“三儿,我是娘啊!你是来接我的么?三儿,你可来了啊,三儿啊!”
司直皱眉,看向唐宁,眼里满是询问:“本官不知这位婶子是唐举人的母亲,如此看来,唐举人应是来接她的了……”
唐宁原本冷清的脸色愈加冷凝,“家母早已过世多年。”
司直顿了一下,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得道:“那唐举人可认识这位婶子?”
唐宁脸色冰冷,一双幽黑的眸子如寒潭一般,挺秀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竟是与林清羽一模一样,连冰冷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司直为他这一刻散发的气场所慑,恍惚间还以为是林大人亲临呢。
“不认识!”
三个字吐出了口,唐宁突然觉得身上像是去了一块大石般,轻松畅快。再看向唐婶子那灰败的脸色,唐宁只觉痛快无比。
就是这个继母一直压在他头上,就是她推了程姐姐,也把他与程先生推入深渊,如今,她终于遭了报应,老无所依,孤独终老。虽然不知道张家到底为何抄家,只是看这样子,这满堂的人怕是要被发配去做苦力,或是卖做军妓军奴,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他终于报仇了。
只是,就算他报了仇又如何,程姐姐还是那般去了,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唐宁这边陷入哀伤的思绪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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