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搬到京城时,程先生的书房是新建的,除了一些必备的常用书,架子上几乎是空荡荡的。这倒不是说唐宁不用心置办,而是程先生爱书成痴,不仅爱看书,也爱搜集书。
他十分享受这种收集的过程,现在这个书房里的书,每一本他都能说出来历,或是水明轩赠送,或是逛街时偶然所得,哪怕是江南的弟弟给他拉来一车,他看到其中一本也会有这是弟弟送来的印象。如果唐宁猛不丁的给他一个堆满书的书房,没有中间的过程,程先生只会有这书房不是自己亲生的感觉。
程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和唐宁在书房聊过了。程先生虽然藐视规矩礼法,但那些规矩在他看来就是糟粕,他虽然狂却不自大,骨子里还是保持者文人的精华的。
程先生一直认为书房是个不能亵渎的地方,一切不适宜的话题都不能在书房谈论,书房就是用来谈正事的。
这一点唐宁心中有数,心态自动调整到年幼时的学生状态。然程先生并没有坐到书桌后面,反倒坐到了小几旁的椅子上。
唐宁顺着程先生的意思坐在他旁边,两人相距很近,看样子程先生并没有训教的意思,是想叮嘱他几句。
果然,唐宁刚倒满茶,搁下茶壶,程先生便开口道:“子安,最近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肯定是被陷害的。”
事关林清羽清誉,事发这么久,唐宁并没有对程先生和吕大夫解释半句,当日的情况他是真的说不出口。程先生和江南程家并没有断了联系,他的庶弟对他言听计从,程家在京城的经营这几年差不多都到了程先生手里,程先生对唐宁这件事也仔细调查过,可惜他知道的和京里权贵知道的差不多,事实真相如何他并不知晓。反正不管事实如何,他们永远都是相信唐宁的。
出事后一直紧绷的唐宁,只因为程先生这句话便陡然放松下来,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一瞬间唐宁勇气大增,流言算什么,只要他们一家人抱在一起,他就无惧外面的刀风剑雨。
程先生见状,便知他原先的云淡风轻不过强撑罢了。不由伸手拍拍唐宁的肩膀,笑道:“你不必如此在意,这事虽然棘手,却也并非无法可解。子安,你如今不过二十余许,以后的路还很长,宦海浮沉,岂能让这点风浪打倒。这世间最大的事莫过于一个死字,死了一切可能皆无。只要活着,便有翻盘的可能。只要不是涉及生死的事便是小事。”
唐宁认真听了,拱手道:“先生教训的事,是我浮躁了。”
程先生欣慰笑笑,然他嘴上说的轻松,心中却明了这是唐宁遇到的第一道大坎儿,否则平日从不过问唐宁正事的他,此时怎么会特意把他叫来指点呢。
“说说看,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唐宁抿了下唇,有些气势不足道:“该怎样怎样,流言而已,不理就是了。”
“啪!”的一声震得唐宁身子一颤,桌上茶杯被震倒,茶水撒了唐宁一身。然而他却无暇顾及,他知道程先生不会同意,却不知他会如此的震怒。
“胡闹!”
程先生刷得站起身,来回跺了几步,又狠狠道:“真是胡闹!”
唐宁恭敬地起身,沉默以对,此时不宜过多解释,他也不知如何解释。
程先生来来回回几趟,自个生了会气,瞥了垂头站着的唐宁一眼,见他一副铁了心地样子,气哼了一声,用力坐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上。
程先生这几年生活平稳安乐,又有水明轩在旁讨好,年纪越大越有老小孩的脾气。
唐宁知道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索性等他脾气下去了再好好劝说。
程先生又闷闷坐了一会,胸口起伏总算渐趋平稳,过了气头,他自然想明白了唐宁为何不愿离京,不由气道:“我弱冠时便想游历山水,寻访大昭奇景,可惜一直未能成行,原本留在京城含饴弄孙也未尝不可,不想你有如此际遇,可见天意如此,让我遂了如此心愿。可你竟是不愿离京,想气死我不成。”
程先生想什么,唐宁如何不清楚。也许程先生年轻时确实向往寄情山水的生活,可如今程先生年逾五十,只怕更想在家守着儿子孙子安稳过日子。
于是唐宁便道:“我知您的意思,可是吕伯伯说您身子有些虚,不宜长途跋涉,若只是动一次就罢了,可我是外放,三年换一任,如何能安定得下来,钰儿还小,自是不能跟着我颠沛流离。可若是不带他,又怕他伤心,一直照顾他的徐姨和几个玩的好的侄子都走了,我如何忍心离开他。
再说,现在老皇帝重病,若是二皇子成事,谅别人也不敢背后编排皇帝,京城的舆论您还不知道,都是墙头草,只要有权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我这点子事到了那时说不得还是一段佳话呢。若是二皇子事败,他不是九五之尊,我自然不会是什么佞幸奸臣,也就无所谓攀龙附凤了。”
唐宁舌灿莲花,可程先生也不是好糊弄的,“狡辩!若二皇子成事,他能管得住别人的嘴,还能管得住别人心里怎么想?你在京城每升一级,别人就不服一分,他们不会看你的功劳多大,只会想你是靠着谄媚皇上得来的。若二皇子事败,成王败寇,那些官员为了讨好新君,一定会对二皇子落井下石,你和他这事是现成的把柄,文人的嘴你还不晓得,一定往死里作践你。”
“按着您的说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官员任命都归皇帝管,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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