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李德元的挣扎看在眼里。唐公子慢慢别开眼去。望著路边那一棵苍翠的樟树,阳光透过叶片。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望着那片翠绿良久,他才轻轻地开了口:“至少,你不希望他以通缉犯的身份,过一辈子吧!”
蓦然,心口有什么东西被触动。是的,他可以不做官,他可以不要沉冤得雪,他却不希望连累了他,他希望他不再这样东躲西藏地过日子,他希望他能回到认识他以前的那个样子,虽然蛮横无礼。虽然是个说话不待见人的莽汉子,却是那样意气风发,也……也很正常。
如果……如果他们两个不曾相遇就好了。这样,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会是个规规矩矩上京赶考的秀才,或许就此走入仕途为民做父母官,或许就此落第怀了遗憾但待来年;而他,则依然会是那个一脸强盗样的捕抉,抓抓小贼赚点小钱,喝喝酒逛逛花舫什么的。如果他们不曾相遇,就不会双双交成了逃犯。也不会在这段日子劳苦奔波,更不会做出了天理不容的事情来。天!男男苛合,这岂止是该被唾弃的,简直是违背千百年来人性常理的恶事。
正当李德元如此所想之时,一件物事突然凑到眼前。定睛一看。原来是唐公子递来了那一本《汉景帝》,“汉景帝宠幸董贤,你可觉得恶心?”
李秀才点了点头:那位好男色的皇帝,被世人痛骂“昏君”这不正表明,断袖之行为是遗臭万年的么?
“你可知道‘断袖’何意?”唐公子又向,脸上惯有的笑容逐渐敛去,俊秀面容之上。看不出表情。不等李德元做答,他自顾自地说道:“‘断铀’当日汉景帝清晨起身,见董贤压着了他的衣袖仍在睡梦之中。他不忍将其惊醒,于是割断自己的袖袍,此为‘断袖’之由来。汉景帝,若不论他的君王之身,在这一点上,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宠溺爱人的男人面已。身为皇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行为会招人口实,会被天下百姓所耻笑,可是他全然没有办法,爱便是爱了,再理智也止不住,一点用都没有。”
李德元一怔。他突然明白了,为何每每张赛虎吻他之时,总是敛著眉头,表情甚是痛苦,那个莽汉子,他并不是不知道男男之事不可为,他又何尝愿意去抱一个男人?只是,“爱便是爱了,再理智也止不住,一点用都没有”。
原来,那莽汉早巳明白。不明白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心口的深处,有什么情感缓缓地滥出,直流淌得满心的酸。缓缓地,李秀才慢慢抬起脸来:“唐兄,我想去晋城。”
“好啊。”唐公子轻轻地勾勒了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秋日的阳光,浙渐趋散了树林之中的寒气,也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二人的背影上投下了点点光斑。
另一厢,直到日上三竿,张赛虎依然没有清醒的意思。这一晚,他是睡得又香又甜。原因无他,只是憋了近一个月的欲火,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某人。这让他就连做梦都会笑出声来。“吧唧”了两下嘴。迷迷糊糊的张赛虎正想吃一块清晨豆腐,可努了嘴朝怀里凑了半天,却是扑了一个空。
—惊之下,张赛虎忽悠一下就挺起身来;当他看见空荡荡的床铺,和他凌乱地散在地上的衣服时,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再抽搐一下,“李德元要是给老子逮到,有你好看!”
房间里,传来某只莽熊咬牙切齿的声音。惊得树梢的鸟儿拍了翅膀就逃,空留青枝兀自颤动著。
***
李德元越来越觉得,自个儿就是一倒楣蛋子。原来,当日他与张赛虎费尽辛苦进出晋城,此后在外漂泊,不敢现于人前,可事实上,那案子早就已经破了。
就在二人出逃后没几天,有一位京城来的大官路过此地,吃饱了撑着的没事做,说是要帮忙查案。结果一查就查出不对劲儿了,那李德元和姓徐的死鬼无冤无仇,再加上他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为什么又凭什么要去杀人啊?
这个显而易见的疑点,让那大官招了府衙的王大人前来问话。一唬一吼之下,姓王的全数交代,原来,徐府家中有个亲戚是朝廷命官,非要他三日之内找出犯人,否则就摘了他的乌纱。王大人害怕丢官,就准备随便找个替死鬼。而那几日,唯一去过徐府的倒楣蛋子,就是上门借盘缠的李德元。王大人一看乐了,再去查李秀才的家底,—清二白,本本分分一读书人,家里又没有一个做官的靠山,再加上又是外地人,在亘城无依无靠,就是死了也横竖没有人知道。于是姓王的当下一拍大腿:得!就他了!
可王大人干算万算没有想到,自个儿的部下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竟然把李德元给放跑罗。这可叫他怎么再找出一个人犯来交给徐家?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四处通缉,可人还没有捉到,就来了一个多事的官爷插了一手,先把姓王的给罢免了,自然也就撤销了对张、李二人的通辑。
然而,两个可怜的“犯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沉冤得雪、已是自由之身,还躲在山上过苦日子哩。
想到这里,李德元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他们两个,真算笨蛋。
既然官司的事情搞定了,唐公子笑着约李秀才上京赶考,却被对方摇着脑袋拒绝了;“那个……我做了有违孔孟教化的龌龊事儿,实在没有颜面上京赶考。”
唐公子笑而不答,知他心意己决,也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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