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依稀轮廓,于瞬变身形、起落剑影之间,隐约可窥见一抹朱红,揭现于银光灿影错落之处。
彼人踩步、旋身利落得眨眼便过,手中一柄长剑若灵蛇矫捷、又若轻烟虚幻,倏忽四方,而执剑那人面色却是一贯淡漠,不让手上长剑走势给影响,清冷的瞳眸半敛,利落跟随在剑锋去到之处,手腕轻动,剑锋一挽、一勾、一挑,踝一扭,连人带剑旋过当下,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打断了男子动作。
「四殿下。」那声音自身后恭恭敬敬传来,玄同停下了动作,放下剑,却是漠漠伫立着,未回过身、只淡淡撇过头,轻轻扬嗓:
「何事?」
「阎王方才让人传话来,说要所有皇子半个时辰后至珈罗殿,王有要事亲宣。」侍从将方才听得的话一字不漏地恭敬告知。
「嗯,吾知晓了。」玄同只淡淡应了声,也不急动作,只是优雅地举起剑、缓缓将之收入剑鞘里,将剑收妥、系回腰间,方旋身往回走,正绕过伫立在殿阶上的侍从,对方望见了玄同腰间那柄入鞘的剑,似是望见了什么疑点,赶忙开口:
「怎么殿下昨晚没有捡回剑穗么?」
「嗯?」玄同一时不解那方的问题,淡淡挑了眉。
「属下今早特地绕至练武场,想寻殿下昨日失落的剑穗,一路上都没见着、还以为是殿下昨晚自己拾得了……」那侍从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剑鞘,语气又狐疑了起来。
玄同敛下眸,望着自己腰间剑鞘半晌,深敛的眸中流转过一丝莫名的思绪。他飞快瞥了那侍从一眼,故作无事地绕过他往寝殿里走,漠声道:「既是丢了,就算了吧。」
「可是……殿下不是很喜欢那绺剑穗的么?常说那块白玉最衬剑的锋芒的不是?」侍从赶忙回身跟上玄同,疑惑地问着。
「再喜欢,丢了就是丢了,再多遗憾也无用。」玄同站在床头的衣架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淡淡地撇下了话语。
「殿下何必如此消极,再让咱们去找找,这皇城范围就这么一点儿大,一定能找着的。」侍从如是说着,语落便急着要转过身去呼唤其他一样隶属于玄同手下的奴仆,却让玄同唤住:
「不了,我说,不必再找了。」玄同束着腰带,抛下的嗓音多了几分细微的强硬。拉整好衣裳后,他径自跨步走离、瞧也不瞧身边的侍从一眼,那人知晓,玄同的话是认真的,便也不敢再自作主张,只是他不懂,为何玄同分明是挺喜欢那绺剑穗的,却一点也不大想找。
玄同径自走离、跨出殿外,朝珈罗殿的方向踱去,耳边只余晨间的清风呼呼,再无人声,可蓦地,自己方才抛在殿中的话语在耳边猝不及防地袭回:
不了,我说,不必再找了。因为玄同知道,那绺白玉红流苏的剑穗落在何方──不是练武场、不是宫殿回廊,而是落在玄嚣那里。
昨日,他分明将剑穗拾在手里了,可离开了玄嚣寝殿后不久,他方意识到,自己的掌心已经空了,可向前探去、回头望看,空寂绵长的回廊之上,都没有那串剑穗的影子,而那串流苏上系着凉硬的白玉,纵使是落到地上了,自己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才是。他敛眸思索半晌,思起自己抱着玄嚣走了回他寝殿那长长一段路、又将他放上床榻,只怕手中的剑穗让他衣袍给挟去、或是落在他床榻上了。
玄同在廊檐下微微伫了脚步,有几分迟疑,是否该回头从玄嚣处拿回?可在他床榻上一番搜找,难免不会惊醒他,方才自己搂着玄嚣走那一大段路时,心里已经有几分担怕、怕他就在自己怀中醒来,只怕两人都要难为情得无处可避,所以放轻了脚步、放轻了力道,好不容易才将他送回寝殿,此际却发现自己的剑穗落在他那处……
罢了,不过是一绺剑穗。何必为此与素来看自己不顺眼的那人无谓纠缠?他虽不明白为何玄嚣会对自己抱持着那一份莫名的敌意,可他也懒得探究,横竖离得远,也就不会招惹闲事了。
思定后,玄同便跨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寝殿,隔日,作息依旧,好似也就忘了这回事一般,直到他殿里的侍仆问起。
事情原委在玄同脑海中踅了一圈,他不禁沉沉叹了口气,同时,亦沿着那数百天阶,上到了珈罗殿,跨入殿堂那刻,感知殿堂内一片瀰漫的肃穆,他下意识抬起头,殿中已来了几位兄弟,恭敬而默、错落站着,可玄同一抬眸、却象是让什么给牵引一般,恰迎上了玄嚣那一双凛然的血瞳白眸,眼白若雪、瞳如点血,透着霸气,那样张扬、那样狂妄。
玄同只是淡淡地顿了一瞬,随即便作若无其事般,缓缓走至玄嚣对侧,走入人群、慵懒地站在人群里侧,许是下意识欲逃避那道炯然如火的执着目光,刻意让身边的人挡去了那人银白如雪、却恁地张狂的身影。
不一会儿,十八名皇子陆陆续续来齐,分侧而肃立,静待着那正缓缓从殿后走出的烟袍王者开口宣声。
「吾儿,汝等自幼一起习长,如今亦十多个年头,本王认为该是时候分封诸子,让汝等十八子迁居封地、各司其职。」
那之后,玄同有好一阵子,再也没见到玄嚣。
☆、#6
阎王在诸子十余岁某一年,下令分封,令十八子迁居森狱十八层各殿辖管,黑海面积辽远,十八子们若非有心保持来往,往往动如参商,一年到头也未必见得上几面。玄嚣与玄同便是如此,两人不甚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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