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他上楼,烧水冲麦茶,刚把杯子递给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只能一头冲进厨房,去水池里吐。他抱着杯子站在一旁看,等我吐完了,也漱完了口,才说:“喂,我饿了。”
我喘着气点头:“知道了。”
街对面的拉面馆是24小时营业的。我要了三份乌冬面给米罗,坐在他对面看他狼吞虎咽。我也给自己要了东西,一壶清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盯着他看。他看起来真奇怪,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个未老先衰的任性小孩。
“加隆告诉我的,”他继续埋头猛吃,“我回g大了,打算一直陪着那家伙,说不定做鬼也是蛮孤单的。这次正好来日本开会,顺道看看你。”
“夏天我就回去。”我抓起酒壶,发现它又空了,“如果能回得去的话。”
“你……真的……这么爱那家伙?”他抬起头瞥我一眼。
我嗤地冷笑一声:“不如你啊,头发都白了。”
“哼,也不知道医生开的什么烂药,说是n的,我老老实实地吃,结果人也傻了,头发也白了,我算是废了。”他苦笑着摇头,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意味,“算了算了,我不是来诉苦的。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他……最后的那些日子,是怎样的情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因为高校的学期已经结束,我决定同米罗一起回去。退了房子,坐火车去东京,从成田飞jfk,在jfk转机,回到我们那依山傍海、风光旖旎的小城。
很简单的路途,却花了我们一个多月。因为,米罗本来就是打着开会的旗号出来旅行的。我却是个糟糕的旅伴,走路只看自己的鞋尖,撞了人决不道歉,别人的问话要重复三遍以上才会回答,因为自始至终地塞着id的耳机,有时就连睡觉都忘了摘下来。
在快餐店吃饭的时候,我总是视若无睹地径直找地方坐下,等米罗去排队买东西,而且,等东西买来了,只管拿起来就吃,从来不会有“我付钱”的意图。
“白长这么大个子,比我还废物。”米罗还得管收拾空纸盒和揉成团的餐巾纸,气不打一处来。而我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索性像个废物似地跟着耳机里的音乐晃起脑袋来。
我喜欢走路,我喜欢走在陌生的街头,我喜欢走在陌生人中间,被他们淹没,像雨水进入海。我喜欢在走路的时候听 。
“臭小孩,总有一天耳朵聋掉。”米罗最受不了我跟着耳机哼歌,“要不就被口水歌噎死。”他赶紧跑远几步,生怕被人看出来是和我一起的,奇怪的是,他的步履竟有点蹒跚,n的药吃多了。
出于好心,我提醒他吃药的恶果,拿自己曾经一度吃药吃傻为例。
“不行啊,不吃的话,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他把自己的脑袋敲得铛铛作响,然后,好奇地问:“你那时候为什么吃药?”
“我妈被车撞死了,那时候我被她拿身子挡着,所以什么事都没有。那年我六岁。”我背书一样地说,没有任何声调的起伏。
“原来是个克人的家伙。哪像我,到处救人。”他得意洋洋地白我一眼,“知道我和卡妙怎么认识的吗?”
“他从来不说跟你的事。”唉,何必呢,我又在按捺不住地故意气他。
好在米罗吃药吃傻了,根本不在意我的弦外之音。其实,他还是什么都明白的吧,只是懒得跟我计较。我不知道这是厚道,还是沉湎――对他来说,关于卡妙的一切,都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吧。
“那家伙曾经是很严重的问题少年,好几次自杀未遂呢。呵呵,他跳河的那次,被我捞上来了。你说我这是手气爆好呢,还是差到家了?我钓我的鱼好了,眼睛那么尖干嘛?”
就要看见他们的故事了吧,是画轴般缓缓展开的东西吗?
冰河,人是会变的,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无力,变成坏心眼的小木偶。即使以放弃自己为代价而拒绝改变,也不可能留住希望。你还年轻,要慢慢地才能体会到――米罗用这样耳熟的话做故事的引子,让我一个激灵。这两个花了十几年时间背道而驰的人,最终,竟然在同样的叹息声里重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我...写得不太好吧...?
第14章 木偶
就在卡妙去世的那年秋天,我大哥结婚了,在东京,和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所以,在东京的时候,我带着米罗在大哥家过了一个周末,正好父母那时从京都过来看望刚怀孕的大嫂,而弟弟也在东大读书,所以,也算是家庭的团圆聚会。米罗这家伙,果然是和斯戴芬尼旗鼓相当的p。把胡子刮干净,换上像样的衣服,他以“冰河学校的希腊文教授”的身份出现在我的家人面前,又是点评希腊悲剧,又是弹钢琴组曲,迷得我的父母(所谓的亲生父亲和名义上的母亲)心花怒放,觉得把儿子送到g大真是没有辱没家门。
“哼,那家伙牛津的本科海德堡的博士,读了那么多年书,这些东西再玩不转,他白痴啊?”大嫂过来送甜点的时候,并非不真心地恭维了我在美国的风雅生涯和迷人的教授,被我不客气地抢白一句,她诧异地看我一眼,像是被吓着了。
半夜,我睡不着,爬起来去冰箱里找啤酒,看见米罗坐在阳台上抽烟。他也看见我,点了一下头算是致意。我推门出去,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空气清冷得发脆,让人在行动时有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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