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现在这世上唯一承认我方泗水存在的人了吧。只要有他在,只要有这个人在,我活着就还有意义吧。
泗水觉得宽慰了,觉得安心了。他慢慢伸出双手,想去回拥悦来。但他的手刚要触到悦来的衣裳时,悦来一下子松开了紧拥着他的手臂,泗水慌忙把手缩了回来。
悦来不好意思地扶了扶歪斜的顶子,笑道:“我真是!现在不是轻松的时候,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泗水愣了愣,应了一声。
夜里,泗水听着同住的太监的鼾声,久久不能入眠。他确实经常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被自己的咳嗽和别人的抱怨吵醒,不过今天是不同的。他坐了起来,没有点灯,只是坐着。扰人的秋虫声从支开的纸窗外传来,这声音虽然不算悦耳,可对于久居深宫的人们来说却如同丝竹之音。
泗水很沉静,沉静得如同黑夜本身,任何人也无从猜测他心中所想。
他的手指在炕沿上无声地轻点,一笔一划,写着一个“涞”字。待到无数个“涞”字在他的手下诞生又消失,一夜已过去了。
皇帝大婚终于平安无事地结束了,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闷。然而这一日,果房发生了一件令人始料不及的大事,大师父辛达年被慎刑司处板刑六十,命丧黄泉。此事透着蹊跷,据说辛达年的罪名是与御马监勾结私自掌控马源,这倒也不假,宫里人或多或少风闻了一点,但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上面真要追究,像辛达年这样有点地位的太监最后还是不会真的受刑。
打板子也分真打和假打。真打时,监刑老爷会吆喝:“使劲地打!往死里打!”,那真是血肉模糊,很可能一命呜呼。若是假打,架势大,落劲小,拍在身上不痛不痒,根本就是装样子。
“师父平日也曾上下打点过不少银子,这六十大板怎么会真打呢?”悦来念及辛达年的种种好处,眼圈红了。带讯儿的神房太监徐狗子摇头道:“可不是……俺给你透个信儿,你可别到处大嘴巴!”悦来一面心道:“你自己不就是个大嘴巴?”一面点头回应道:“那是那是。你快说!”徐狗子四下一张望,凑过去低声道:“听说,这是老佛爷的意思。”
“啊!”
“别喊啊你!”徐狗子用更低的声音道,“说是上回奉迎礼捅下了篓子……”
悦来立时警觉。要说奉迎礼出的差错,也就是那对捧果了。
徐狗子继续说着:“唉,可惜啊可惜。本来是稳坐首领太监的人了,这下该你们二师父得意了,俺知道他暗地里在准备摆宴席。对了,你和王敏都是辛达年的人,小心他对付你们……”
悦来听得心烦,感觉头里头嗡嗡作响起来。
快刀斩乱麻。太皇太后不知道辛达年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也不知道那对烂果子在奉迎时会引起什么骚乱,她只知道辛达年犯了一个如此严重的错误。她无暇查清事实,她有更重要的任务。对她来说,杀一个辛达年根本不算什么,谁当果房首领也都一样。反正,他们都是奴才。
没过几日,悦来和泗水就被加派了打杂提水的差使,这实际上是对他们的一种降级。天还没亮,两人起床,去水井提水,送往果房各处。开始倒也不算太累,两人互相照应,勉强可以准时交差,各自回到原位工作。也许恨他们过于轻松了,很快武英殿一带每日清晨的擦地用水也归他们负责了。
武英殿位于果房正南方,要走到那里需要经过冰窖和敬思殿。这样一来,任他二人手脚再勤,也赶不及按时回到果房待差。
“姥姥的!”悦来把两个大水桶放下,骂道,“师父前脚刚去,姓潘的后脚就绞干脑汁子似地害我们!”泗水正把水桶系上扁担,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小声点,被人听到更没好果子吃。快些吧,武英殿还等着用水呢!”悦来气鼓鼓的,声音虽小,依旧嘀咕着:“武英殿又不是没人,平日也有蓄水,我就不信他们离了咱们的水就擦不成地了……”泗水叹着气,没有理会他。
这一日清晨,天边已经泛了红,两人扛着送往武英殿的水急急地走着。忽然前方站出许多太监来,细看都是果房的熟面孔。悦来暗自奇怪:“他们不去干活在这里站着干吗?”他很快感应到了对方的敌意,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是来挑架的。
但悦来知道自己这边不能出手,潘延德的意图很清楚,想逼他俩打架滋事,然后按律以首领的身份惩罚他们,到时候要打要杀就随便他了。
于是悦来低声对泗水道:“要小心。”然后快几步上前笑道:“几位兄弟,让个道儿,水过来了。”众太监很听话地纷纷朝两边退去,悦来和泗水一前一后走过他们中间。悦来正松一口气,冷不防从一边伸出一只脚来……
“啊!”悦来被绊倒,泗水则被猛力地推倒。两人跌坐在地上,水桶全部打翻了。
包围着他们的太监们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他俩试图爬起来,却被太监们重新推倒。
悦来忽然明白过来,潘延德是不肯罢手的,这事总要有个了结。“小爷我也不是好惹的。”他想道,“九个人,硬拼能行吗?泗水怎么办?”还在思考时,一旁的泗水却先跳了起来!
“泗水!!”随着悦来的一声惊呼,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太监已被泗水一拳击中了脸,鼻血狂流。众太监齐声喊叫,一下子朝泗水拥了上来。
“姥姥的!”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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