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不是认识阿汐吗?”
想想千光看起来像个青年贵公子,却已经被人叫做伯父,我一时觉得好笑,差点泼了手里的茶。
“可是阿汐不喜欢伯父。”千光说着深深看了我一眼,我顿觉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吃茶。
“阿汐为什么不喜欢伯父呢?伯父人很好的呀。”小恒将脸转向我,不依不饶地问。
“这茶得等梅花开了才能制,时令没到,想也不能。”我费力地编出个理由,小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吃过茶以后,小恒扯着千光的衣袖说想要学画画,画院子里的梅花。千光便握着他的小手一笔笔画起来。等画完看时,笔触有些稚拙,但仍能看出梅枝苍劲,梅花清艳。
天资果然代代相传。我曾经临摹千光的墨竹,画出来却好似鸡爪。看着千光的画和我的临摹,心里不禁郁郁。
“总算是入门了,以后慢慢练自然会有进步。”千光开解道。
“你画得这样好,我怎样练也及不上你。”
“但你的书法和琴技我也怎样都及不上。”他笑笑。
“你《凤求凰》弹得比我好。”不知为何,我竟较真起来。
“可我不通医术,这一点你便胜我千百倍了。”他叹了口气,“你又何必计较这许多?”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呢,我又怎么敢让你懂呢,我心想。
“旁边题诗便更好了。”
千光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他看着我道:“泓汐,你来写几句吧。”
“阿汐你会写字的么?”小恒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他的字很好看。”千光笑道。在旁人面前这样直白夸赞令我很不好意思。
小恒开心地将笔给我:“阿汐你来写吧!”
我只得接过笔。对着这幅梅花图,想合适的诗句,然后在右边空白写了王安石的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很有几分王右军的感觉。”千光点头道。
“这个字好漂亮,我也想学!”小恒拍手。
我揉揉他的脑袋:“这是行书,得等你先把楷书练得像样了才能学。”
“那阿汐你能教我吗?”
我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册《名姬帖》递给他。
“你把这帖临好,弄明白里面的笔法,我便教你。”
小恒接过字帖:“那我不明白的地方能问你吗?”
“可以啊。”我笑道。
十七
从那以后,我开始指导小恒习字。这孩子悟性颇佳,稍加指点便能有所进步,不出一个月便能将《名姬帖》学得有模有样。于是我又教他临《曹娥碑》。有时千光也在,不过他从不打扰,只是站在一旁观看或者在外厅喝茶。他单独来的时候,偶尔也会画画,多是山水写意,偶尔花鸟工笔。山水辽远苍茫,花鸟细致老到。
“我记得你从前说要学画竹子。”有一天他画完一张墨竹,忽然说道。
“后来不想学了。”我淡淡道。
“为什么?”
“怎样学也学不好的。”
“你不接着画下去怎么知道?”
“万事都要费心试过才能知道结果么?何况此道本就不可强求。”
“那我算是愚钝吧,”千光轻笑一声,“明知学不来你写的字,却一直在临。”
“我的字并不耐看,没什么可学。”我取出琴放在案上,“真想学书,尽可以去临名帖。”然后开始弹起《高山流水》,却总觉得音色有些散,大约是久未换弦。千光只是如往常一样安静听完便离去了。
两三天后晚上,他又过来,带了个木盒子,然后将我的琴拿过去便开始拆琴弦。
“琴弦有些旧了。”我正要制止,他开口道。说完,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上好的丝弦。我默默看着他小心地把一根根弦上好。
等换好琴弦,他把琴递给我:“你试试。”
抚过琴弦,我却不知道该弹什么好,也许是千光站在旁边的缘故。最后手放在琴上,半天没动。
“我来吧。”千光见我一直无动静,也坐下,将琴放到面前自己弹起来。弹的是《凤求凰》。然而这次琴声沉郁许多,节奏也有点急,与从前的款款情深大异其趣。没多久琴声忽然停住,我看过去,千光右手中指上一粒血珠。他看着伤口,不发一言。
我愣了愣,然后赶紧起身取出房里的药箱替他包扎。
“才换的琴弦便弄脏了。”他苦笑。
我不知如何接话,包扎好以后准备起身放回药箱,却被他一把拉住。我心内怅惘,只任由他握着我的手。二人便这样相对无言。
“现下很晚了,若是不嫌弃便在这里歇一宿吧。”过了许久,我叹了口气。
夜里,我借着月光看着千光的睡颜,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好像第一次与他同睡那样。
那时才和他两心相许,他晚上留我,我有些窘,支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同榻而眠而已。”他解释道。我更羞惭了。
头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还是和心悦之人,我觉得奇异又甜蜜,睡意全无,一直睁着眼睛望着顶上的雕花。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覆在我双眼。
“快睡了。”千光柔声道。
“ 你不也没睡? ”我笑起来。
“现下要睡了。”他道。
我正想着从前之事,千光忽然睁开眼,目光与我撞上。我心里慌乱,忙翻身背过他去。
十八
我房里的书渐渐读完了,想看些新的。一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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