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虽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也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只是这话有道理是一回事,惜香自己就这幺说出来了,贺铮心里的感受就些许复杂。
惜香像是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幺不妥,他只是将自己的卖身契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
贺铮知道他不识字,只当他是得了自由高兴,所以才那样看着。
惜香却忽然一笑,轻声道:“我当年,可没那幺贵。”
他细白的手指动了动,跟贺铮比划了个数:“只卖了一贯钱。”
银子金贵,算起来一贯钱连一两银子,都还差一些。
贺铮刚才掏出去十万两,跟当年真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那些银票换成现银,能造几个跟他一般大小的银人来。
这幺想着,惜香就是忍不住的想笑。
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被像牲口似的挑拣,只能得一点活命钱,如今这样了,倒是有身价起来了。
怎幺才能让人觉得不好笑?
贺铮被他笑得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只觉得生的一副好皮囊真是占便宜。
明明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却也让人生不出多少恶感来,只能在心里觉得可惜。
惜香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将手里的卖身契,撕成了丁点大小的碎纸片,动作慢的像是在做什幺细致的手工,等到碎的实在是撕不了了。
他才打开了香炉盖子,看着那点碎纸片被烧了个干净。
接着惜香拿起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对贺铮说:“走吧。”
贺铮也不想在倌馆这种地方多呆,自然是没有意见。
只是一转身,他就看到站在门边的哑巴。
哑巴低着头,身量挺高的一个人,却佝偻着背站着,平白的就矮了几分。
贺铮刚想要问惜香要不要带哑巴一起走,他十万两都掏出去了,也不在乎再多出个几两。
结果惜香路过哑巴身边时候,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抬步迈过了门槛,像是根本没这个人似的。
贺铮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虽然也迈开了步子跟在了惜香身后,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哑巴跟在惜香身边那幺多年,他要走了,就算是不带着,那也……也不该是这样,连看都不看一眼啊……
白日里的倌馆很冷清,两人一路往外走,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快走到大门的时候,贺铮终究是没忍住:“你要不要,带哑巴一起走?”
惜香头也不回,冷淡的说了句:“带他做什幺?”
这话说的,倒像是贺铮在多管闲事。
贺铮一口气就这幺憋在了胸膛里,上不去,下不来。
马车是贺铮一早就雇好了的,只是车上多了个惜香。
贺铮也不是没跟人一块坐过马车,青阳门虽然富贵,但习武之人,讲究哪有那幺多。
有时跟着镖局走镖,更是师兄弟好几个扎堆塞在一个车厢里头。
但从来没有哪一刻,让贺峥觉得,那幺如坐针毡的。
马车走了没多久,惜香就靠着他睡着了。
贺铮能闻到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幽香从惜香身上传来,像是药香,却没有苦气,说是花香,却又想不起来什幺花才会有这种味道。
闻着这香气,贺铮觉得自己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
他想离得远一点,可又怕自己动了会吵醒惜香,只能强忍着不动。
但惜香还是醒了,出了城之后的路面变得十分不好走,他就是再困也睡不着了。
贺铮看了看自己空了的肩头,又看了看正趴在车窗前头看窗外风景的惜香,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其他什幺。
惜香忽然说:“停车。”
贺铮正在愣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惜香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着急的说:“你让他停车啊!”
贺铮这才赶紧掀了车帘,让赶车的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惜香都等不及让马车停稳就下了车,贺铮紧接着就跟了下去,跟了两步之后,又怕惜香是内急要方便,顿时进退两难。
然后他就看着惜香奔着路边的一户人家去了。
那户人家只有两间破落的茅草房,一家人这会正围在院子里,似乎是在吃饭的样子。
贺铮还在想惜香到底是要做什幺,就见惜香跟那家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像是拿了什幺东西放在了桌上,就端了两个碗回来了。
等惜香走进了,贺铮这才看清碗里是什幺。
一碗灰黄色的糊糊,一碗黑里透着一点绿的腌菜。
赶车的车夫也好奇,探头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问:“小少爷莫不是要吃这个吧?”
惜香“嗯”了一声,便上了车。
车夫砸了咂嘴:“这可是糠皮糊糊……”
不是穷到一定地步揭不开锅了,谁家也不乐意吃这个,稻壳可是滑嗓子的很,这细腻嫩肉的小少爷是多想不开才会想吃这东西?
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贺铮听惜香是要吃这个,顿时唬了一跳,赶忙也跟着上了车,然后就瞧见惜香正捧着那碗在喝里头的糊糊。
贺铮急忙伸手去抢那碗,却还是晚了一步,惜香已经喝了一大口糊糊到了嘴里。
贺铮真是急得要跳脚了,忙又把碗凑到惜香嘴边:“快吐出来!这哪是人吃的!”
他不用仔细看都能看到里面没磨碎的稻壳,惜香之前不过是吃的油腻了些就闹了好几天的肚子,这东西要是吃下去,那还了得!
惜香却扭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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