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露出的牙齿泛着冷光:“我要找他算的账……却不止这一件了。我一直想着与他再会,然后,杀了他。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荆无名被这话吓得瑟缩了一下,但他还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些许违和感。
这男人说起柳风的时候,与其说是痛恨,倒不如说是痛苦吧……
待柳风回到屋中时,天已经黑了。先是四下看了看,而后将眼神定在死局已被破解的棋盘上:“那个男人来过了罢?他人呢?”
纵使面上平静,荆无名还是从柳风眼中看出了些热切的意味。他真的在等那个男人啊,纵使这个想法令心中不舒服,荆无名还是下了结论。“他回去了。之前有个士兵来找他,说‘陆将军,江北有变’甚么的。”柳风眼神暗了下来:“是这样吗。”而后坐下,倒了杯茶饮。
荆无名问道:“那个人是东吴的将军?”“是啊。”柳风吃了口茶,忽然五指用力,将那茶杯捏得粉碎。“你的手……”荆无名想上前帮他包扎,却被那人蓦地凌厉起来的眼神吓退了一步。
“呵,为了所谓的义气与无聊的事情费神,与不相关的人纠缠……真是,碍事死了……”你所找寻的我,就在这里;等待着你的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不来与我一战!——荆无名从柳风那张压抑着怒气的脸上读出了以上的话。
怪了。我怎么就懂了?不容他多想,柳风已然平静了下来:“你去拿些纱布来,待我包扎之后,我们便离开这里继续赶路。”似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柳风便添了一句:“他若是再寻来,你可要被我二人的打斗所波及啦。”
原来如此。只是荆无名心中疑惑更甚,终于在为对方包扎伤口的时候开口询问:“你……不是一直在等他么?”柳风瞄了他一眼,道:“先前我不是说了?我既连累了你,此后便会相护于你。”而后轻笑起来:“不想你竟能看出我一直在等他,想来你和我是一路人。我那一日,还真是救对了你。”
此时荆无名还不懂柳风所说的“一路人”是何含义;只是几十年后,当他成为武林中第一刀客之时,他便懂得了。
……
再次宿在山洞之中,篝火烘干了被雨打湿的衣服,也令荆无命感到了些暖意。兴许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柳风面上的……落寞。
“你和那位将军的事,可以说给我听吗?”柳风拿眼斜他:“你想知道?”语气阴冷,看来是不想说了。只是荆无命此刻偏偏就犟了起来:“我想知道。先前我被那男人吓得半死便是被你连累,总要让我知道自己被连累的缘由为何吧?”之后便不再说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从方才起,柳风便未移动分毫。正当荆无名想软语相求时,那人开口了:“你这小子,真是让我开了太多特例……他叫陆云朗,是我师弟。”
“师弟?我看他要比你年长些。”“正是,他长我七岁。我柳家刀法本不传于旁人,我爹在山上救了他,见他天生便是习武之人便破例收他为徒。我那时才八岁,见天地缠着他叫我大师兄,只觉得对方无奈地称呼我为师兄是顶顶有趣的事。”也许是回忆起了童年的无忧无虑,柳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面上是温柔的笑意,看得荆无名心里酸酸的。
柳风继续说了下去:“我柳家世代长居荆州——想来你也知道当初关羽败走麦城、荆州归了东吴一事。那之后……我爹是铁匠,先前受过刘皇叔恩惠;然而陆云朗他出外修行之时却与东吴一陆姓将领一见如故。如此,我二人已是殊途。”
荆无名点头表示明白,心中却想着:你这样的人,若不是难违父命,怕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果然,柳风道:“于我而言,倒是不介意国家变迁的;只是我爹既然在意,他的愿望我自然要替他完成。自他去世,我便成了穿梭于蜀、吴两国之间的探子。我年及弱冠那年,那家伙回了荆州,还为我介绍了个漂亮媳妇。”荆无名“啊”了一声:“你,你已经成亲啦?”
柳风答道:“男儿成家立业,又有甚么奇怪。那姑娘也没甚么好的,姿容尚可,只是为人温柔体贴罢了。”听他这样说,荆无名抬眼又细看了柳风的眉眼,叹了口气:你生得这般美撼凡尘,怕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在你眼中也只是尚可啦。
柳风沉默了一瞬,脸色沉了下来:“我夫妻二人不说恩爱非常,倒也相敬如宾。只是成亲一年后,我无意中发现,她竟与那家伙秘密通着信!”说到此处,柳风尖锐地笑了两声,眼中有些受伤:“哈、哈,那家伙把自已用剩的女人推给我,我那么信任于他、视他为唯一亲人,他竟在我身旁安排探子!”
荆无名知道对方提起这事心中不好受,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便问道:“那女子后来如何了?”柳风冷笑一声:“死了!她也知道对不起我,自己撞上了我的刀。后来我便把那女人的头砍了下来,亲手送到那家伙手中……”
荆无名觉得这般作为有些残忍了;只是柳风既遭师兄弟与妻子背叛,这样做倒也不算太过分。便道:“他便因为此事而追杀你?这也太小肚鸡肠了些。”
柳风又笑了几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他是胸怀大义之人,如何会介怀一个女人的性命?那时他正是在两国边境设府,是我无意中发现他召集了些武将密谋些甚么,便设法把他支开,将他府上之人尽数杀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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