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男人终于是剑庐回到了大堂,现在的大堂,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每到夜里远远就能看到灯火闪耀,屋子里没有灰尘,弥漫着烟火潦草的香气,男人虽然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却还是直觉地喜欢现在这个屋子。
何况还有一个人,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意思,从屋里迎出来。
“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剑料要用三味真火反复催熟。”
“你心里只有剑。”六王子从身后抱住了他,恶人先告状,“连我给你准备的衣服都不肯换。”
“什么衣服?”
六王子欢欣雀跃地捧出了那件撒漫了药粉的衣服:“晾干了很多天了。”
男人似乎不记得有这回事,但也没有关系,这件或者那件,全部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宽大的样式,他根本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六王子拿过衣服,眼睁睁地看着他脱下了旧的外袍,把新衣换在了身上。六王子笑着回过头,在水盆里装满了水,准备着他惨叫起来就用水泼过去。
六王子也觉得自己的爱好实在恶劣,可他就是想看这个男人出丑。
这念头这样的执着,竟完全违背了他以往做人的原则——他是从来不肯也不屑于跟任何人去开玩笑的。
他一手端着水,等着那个男人惊叫出声。
他等了太久,等到了那个人脱下了鞋子,喝完一杯水,拿出碗筷准备吃饭的时候,他依然站在那里端着他手里的水盆。
男人既没有惨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六王子原本是想看他的出丑的,哪怕痛哭流涕,哪怕是恼羞成怒,哪怕是扑上来打自己也没有关系,可是他没有。
他一口口地吃下六王子为他准备的食物,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好像只是为了应付六王子的心思一般,抬起头来对他说:“这件衣服有点痒。”
他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六王子突然想到,那不是温顺,不是服从,出发点更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爱慕,那只是一种木然。
六王子扔下水盆,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了食物,隔着窗子扔到了屋子外面。
男人用细长华丽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六王子心里突然一阵恶寒。他指着外面的那个馒头对男人说:“捡起来。”
男人就站起来往外走,捡到了那个馒头又回到屋子举给六王子。
馒头上沾染了土,脏得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馒头的样子。六王子注视着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吃下去。”
男人怔了一怔,似乎对他的命令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低下头去吃那个脏得令人作呕的馒头。
六王子忍无可忍的一把打过去,馒头再次飞出了窗外,男人雪白的脸上留下了血红的几道指印。
“疼不疼?”
男人点了点头。
“疼个屁!”六王子却一脚踹到了他身上,他站不稳,在地上摔得仰面朝天“去把馒头捡回来。”
男人已经站不起来,却还是慢慢地慢慢地爬向了门槛,他每个动作都像被无限地放大,瘦骨嶙峋的躯体像一条虫子一样。
六王子冲过去揪住了他的头发丢向屋里,又冲到屋外,用脚死命地去踩那块被抛弃了又被反复捡回来的馒头,他像要跟它有什么深仇大恨,踩得它粉身碎骨,一直深深地陷入了泥土里面再也不可能被拔出来,才颓然无助地坐在了地上。
原本他只是想开个开玩笑,想看看那个男人出丑的。
可事到尽头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最大的小丑不是别人,而就是每日里洋洋得意的那个自己。
六缘
那天夜里男人爬不起来,就睡在了地面上,六王子也没去理会他。
他心里有太多解不开的疑问,转过天来太阳稍稍一亮,男人就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剑庐,从始至终身上都穿着那件撒满了药粉的衣服,六王子几乎怀疑他的痛或者他的痒,根本都是为了敷衍自己而存在的。
趁着他不在眼前,六王子再次寻到了几年以前曾经进入过的那个房间。花香依然淫糜飘渺,黑暗中却再不能让人有心动神摇的错觉。
这个屋子靠近山崖,没有窗,即便是在白天也只能靠烛火取亮。
灯火亮起来的时候,六王子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房间里没有其他的颜色,通体都是碧绿的,那种绿既不像用颜料刷出来的,又不像是石料自身所带的颜色。
香气在充斥了并不宽敞的空间,份外有让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六王子疯了似的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床单,褥子,然后是桌面,板凳,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出任何一点关于这个男人的线索。
他找了整整一个上午,累得满头大汗,真的是连地板上的石头都掀开来查看,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份外不甘心地坐在地上喘息着,无数恶念一次次地脑海里闪过。他一边咬牙,一边四下里张望,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了床下面一块微翘的石头。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向着那块石头扑了过去。
掀开石头看到藏在凹陷的泥坑里的那个盒子,他突然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用再问了,所有的记忆在那一瞬之间,全部在脑海里复苏了。
八岁那年六王子跟着母亲逃亡到一个风景优美而僻静的小镇上,那个镇子到处长满了桃花。那么那么多的桃花,简直像要把所有的人类湮没。
六王子从来没有见那么奇异的景象。
母亲因为长年的奔波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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