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猛得抬头,座上真龙并未看自己,但眼中分明又是那个再熟悉不过,令己折气伏心之人。之前那情绪真怕是错觉。
这样才对,他向来坚不可摧,天下又有何物能伤他之心。
“知你必会阻止我。”这句很慢,很低,很沉。
赵普被贬前已被天子叮嘱多补书了。在他看来,两人间虽少了“三顾茅庐”,也不妨他懂诸葛武侯必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
“…是。”
若污你盛德之名,不论何人,不论何物,我必阻止之。
☆、第 18 章
“小蓬莱”池中紫藤已开出花,一串一串,远看如紫烟,周氏每日独做赏花惜花人。 佳人以花为貌,以柳为态,冰雪为肤,秋水为姿。池中鱼儿不懂此,也不知佳人愁容为何,只知贪她手中投下的食物,并为此争得欢快。鱼尾摇摆搅动,池中水波荡漾,方不负小池□□。
李煜白日多在书斋。 这一日却见书案镇纸压了封信。信放得隐秘,他心间诸多猜想,全指向江南故人,拆信时手止不住抖。
字迹极陌生,前后皆未署名。李煜看信头,来信人提上元曾邀他观灯,这才猜出是小皇弟。 想是私下传入,才这般隐秘。
信不长,小皇弟言他前几日奉命在宫中迎春苑为吴越王践行。
李煜手一颤。往日江南群臣言,若他听命北上,必被宋人羁留,如楚怀王入秦。违命不朝,也成为宋伐江南之名。
江南与吴越,如镜子两面。 是否一念之差,使其正面为吴越保境获全 ,背面则是金陵围城之酷。
况按信中所言,吴越王离汴在宋帝离京前两日。
心似被一根弦紧紧勒住,牵扯着胸口一阵巨痛,信更被他揉得厉害。稍平复后继续,信中虽未细细解释,却安慰他不必以此为虑。
第二日书案上又有封信,李煜想是同一来历,只奇怪为何不像上一封是红条封上画出对称鲤鱼,而是折成鲤鱼状。拆开一看却不是小皇弟字迹。字较雄劲,且不陌生。
上国书诏,难得至尊亲笔。在江南时宋帝偶有手诏,那字迹如大宋一般骇动人目,与李煜对中原阴霾融为一体。心间新起波动丝毫不足撼动这盘踞数十年之阴影,又不曾带来两相悦之蜜意,吴越王回国都能让他心间大乱,反让他更责怪自己,将那波动归结为自己的怯懦。
李煜只字未读,将其折回原样用镇纸压住。后又觉不妥,再夹入书中。书正是前不久送来的,被人一一摆上书橱。为放信,才第一次被他取出一本来。
这之后汴梁开始下雨,人言春雨如恩诏,这次却不是飞雨轻洒,雨大,又连续不断。柳絮就几日花期,全被浸湿在枝头,城中人不得见其纷飞美景。蜂蝶也躲之不及。城中只差才子一叹“繁红一夜经风雨,是空枝”。
红条封画对称鲤鱼的信每日皆至“小蓬莱”。信中再无关时局,小皇弟或谈新学二王仿书笔法,不讳言仿贴来自江南;或谈汴梁城中趣闻。有时还有小物件随信一起出现:有长春节那日谈起的‘拂拂姣’,还有西域来的舶上蔷薇水(注1)。
也曾嘱咐李煜回信需放于书斋何处,自有人传递。
李煜毕竟谨慎,虑信件往来是有人默许,恐经第三人之目。 回信就寥寥数语,刻意疏离恭敬。
实则有感小皇弟直言。二王仿贴本是他在江南日,取国中善书者仿制,其贴皆用澄心堂纸与李庭珪墨,被他视为珍宝。
倒非李煜欲独占书墨至宝,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物亦如此。若江南珍宝真能被北人所识,真心爱之惜之 ,他亦不吝,就恐被人暴殄天物。
执意置于心中不可忘的,岂是世人所谓宝物。
数日后又有一折成鲤鱼状的信放于书案。
李煜心间一沉。信终究要读,否则第一封已被他扔入火中了。倒愿如此,只怕之后被人质问,又怪自己为何欣生惧怕…总如此思虑不休,使人疲惫。
第一封信被他夹入《昭明文选》。动作拖得再慢 ,被冷落的信终被取出,拆开,又用手捋了捋。
信中写西去途中风光:黄土与黄河边的绿。在李煜此类才子眼中,这文字往极雅了想,也只想到一词:朴质。
他更想用粗糙,糅杂粗糙的朴质。
再往下读,写信人言自己没有沦落一切来换取天子衮冕。
“嗜欲深者天机浅”。李煜长兄因其父一语而毒杀叔父,那已是深陷魔障。对御座黄袍,何人能丝毫无损天机自性。李煜自有尘外意,才敢言视王位如脱屣(注2)。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生。没有沦落一切,固是庆幸终有所保留,他读来,也觉丝伤痛与感慨。
李煜心思全在信上,又独自一人,防御不经意间松懈了。他并不察觉,但表情有了变化:国灭使他如枯枝,但此刻精致面庞上流出暖意,那才是他的本性——如江南初春染绿柳枝,催百花苏醒的暖意。
读书信,与读古人文章无不同。隔着数百年之差,丝毫不妨李煜懂作者心中之意。况这几封信。读小皇弟的信,感其真挚,不避自己的伤;手中这封,李煜读来像写信人自揭伤疤。
信读着散乱,想是兴致上写的。后来则很莫名,写信人指责李煜将其隔绝在外。
那人想要太多了,为何就不肯停下,而李煜不可再退。幸而善于掩饰,对方还认为他在“墙”内安稳悠然 。
第二封信写了伊洛风光,宋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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