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将张言默唇上的血色一同剥夺,只留下一副皮囊还完美如初的躯壳。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对季霄的话没多大反应。
不过能见到阳光草地的机会还是值得珍惜的,他站起来没有走向回房间的楼梯,而是选择了大门的方向。
从男人手掌的温暖包裹中抽/出来,张言默那只手紧紧贴着自己大腿,用沉默表示拒绝。
季霄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插/进裤兜里,漆黑的眼眸却有一瞬间恍惚。两根手指在兜里摩擦着,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他怎么也抓不住言默。
总有一天会溜走,时间也是。转眼过去那么多年,他们还是在原地踏步。
蜿蜒的鹅卵石小路延伸在草坪里,张言默走在前面,季霄跟在身后。知道没可能从庄园中“越狱”,他干脆不去打那个主意,好好享受早晨的阳光。
侧围一幢房子里突然跑出来一条大田园犬,吐着舌头欢快朝两人跑来,屁股后面尾巴几乎快摇出风来。追出来的佣人见到他俩,识趣的不上前打扰,远远等候吩咐。
大狗围着张言默不停转圈,兴奋的停不下来,两只前爪一蹦一跳,头顶几乎冒出心形的泡来。
张言默一见到它就很喜欢,跟遇上老朋友似的。他难得露出一点笑意,蹲下摸狗狗的头:“你好啊,大家伙。”
得到回应了!大狗黑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忽然仰天“嗷呜”长呼一声,悲伤的眨着眼跪下前腿、匍匐身体,毛茸茸的大头搁到张言默脚上。
眼角湿湿的,像是哭了。
张言默不知为何心里柔软的不像话,一下一下给它顺毛。狗狗毛长,不一会儿他手掌就沾了许多细绒狗毛。
“它叫lily,家里养了很多年的狗,今年15了。”季霄话里隐隐有些沉重。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大狗还能认出曾经的小主人。
对于中华田园犬来说,15岁足够成为其他同类眼中的长寿老人,同时也意味着离它寿终正寝不远了。
张言默搓掉手上的狗毛,听完忽然有些难过。对只狗一见如故说出去谁信?可他确实一眼就喜欢莉莉。
莉莉极有灵性,敏感的察觉到这个给他顺毛的人类不高兴了,它伸舌头在人类手掌心舔啊舔,希望能让人类重新开心起来。
“真聪明。”忧郁一点点消失,张言默给它挠下巴,听大狗舒服的发出呼噜声。
“三号它们谁照顾?”他今天早上第一次对季霄开口。
季霄心弦一松,总算还有点能让他牵挂的。“养在宠物房。”手一指刚才大狗跑出来的房子,“和莉莉一起,要去看看吗?”
张言默摇头,养在季家还有专门的佣人照顾,三号根本用不着他担心了。
莉莉怎么赶都不肯回狗舍,牛皮糖似的粘着张言默小腿,一刻不愿离开。季霄没让人带走它,而那天晚上楼下客厅的角落多了个狗窝。
心里希望大狗的陪伴能给言默带来更多快乐。另一个原因则是,莉莉寿命不长了,能陪在主人身边应该是它最大的心愿。
用过早餐半个小时后,季霄准时端着托盘推开房门,面色平静如常。
“我什么时候才能断药?”张言默把药片放进嘴里,舌头灵巧的动了一下,然后端起水喝一口咽下去。
“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只要再吃几天。”季霄收起杯子,淡淡的掀起眼皮扫他一眼,唇角一抿。
张言默注意到他表情发生微小的变化,心里咯噔一下,苍白的两片嘴唇嗫喏开合,说道:“……药太苦,我不想吃了。”
“良药苦口。”季霄容不得他反驳,掀开托盘上一个白瓷小盅,捻一颗渍成琥珀色的蜜饯塞他嘴里,“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怕苦。”
瓷盅季霄每次都带来,可张言默不知道里面竟是满满一盅蜜饯。
手指随着蜜饯伸进张言默嘴里,收回时不舍的揉几下唇瓣,硬是揉出一抹血色来。接着季霄舔掉自己手指尖沾上的蜜糖,又按住他的脑袋,在唇上落下一吻。
张言默含住蜜饯一抖肩膀,逃开,对他语气不善:“我要自己待会儿,你出去。”
“有需要就叫管家,我去工作,中午再来陪你。”季霄摩挲他颈侧的肌肤,眼中yù_wàng翻滚,“乖乖的。”
等人一走,张言默立马走进浴室,对着洗脸池吐出几颗化了一半的药片。
被口水化开的苦味不断蔓延,他咬碎蜜饯,用舌头吮吸其中的甜味,顿时驱散了药物的味道。
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张言默早就怀疑季霄在撒谎,吃了药之后脑袋疼痛是缓解些许,可更糟糕的事也发生了……他脑中多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有时突然而至,有时发生在睡梦中,主人公全是季凡可。
没告诉季霄记忆出现混乱,张言默偷偷停止吃药,每次等他走了就去吐掉。
可惜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转,甚至愈演愈烈,有时他会将自己错认为季凡可,对季霄多出一种兄弟间的感情。于张言默来说,这种诡异的变化既陌生又让他恐慌,而此时无一人能够依靠。
听说在幽闭压抑的氛围中,人的精神很可能会产生分裂,似乎他面临的正是这种境况。
如果这就是季霄的目的,活生生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手段未免太可怕太残忍……
越掩饰越无处发泄,张言默每天靠着给莉莉撸毛度过艰难的几个小时,其余时间就睡觉,看书是看不进去的,还不如放空脑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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