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垂芳殿勉强撑住了,回到宫中,敬帝到底是倒下了。
他不把自己当人,把自己当成个牲口一样使,自然是要遭报应的。
多日劳累和睡眠不足终于反噬到他身上,夜里一点凉风便让敬帝当夜发起高热来。
这病来势汹汹,敬帝再强悍想要硬撑过去也是不可能了,太医院深夜亮起了灯,太医官们鱼贯而入,第一个医官进去之后,不!_1♀2♀3+da■ ▓n. ▅过片刻,殿内传来旨意,其他人全部退下,不需要他们了。
空荡荡的殿内,那眉发须白的医者跪在坚硬的地砖上,浑身抖若筛糠。
敬帝靠在床榻上,脸上有种病中的潮红,却不知怎幺,又显出一种微妙的苍白。
“你再说一遍,孤怎幺了。”
那老者背上已被冷汗浸透,声音都颤抖着结巴了:“老,老臣兴许,兴许是望错了脉……”
一个太医院老人了,不至于三次脉都号错,还都号到同一个错的脉。
老太医又惊又怕,唯恐自己号错了脉,更恐惧自己没号错脉,他无论如何不想知道其中秘辛的,老太医颤声道:“陛下不如叫另外的医者……”
敬帝没有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显然他本人更明白自己都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只是他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他虽是多了一副器官,却并未同寻常女子一样会来葵水,他从未想过与人交合,竟然真的可能使他怀孕。
他下意识把手放到小腹的位置,那里静静的,好像只是长了一圈肚腩,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敬帝从空白里回过神来,冷冷地打断了老太医:“几个月了?”
“四,四个月了。”
电光火石地,敬帝几乎立刻将时间对上了,是在山洞里的那几日。
这个生命从那次之后,就在他的身体里诞生了。
而他竟然也从未感受到过,肚子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生命的存在……还是与那个人结合之后的产物。
这个认知,竟让他最初得知这一消息时乍然升起的恐慌和厌恶,想要将其置之死地的念头,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在自己怀中甜甜安睡的小家伙,不由得想,自己腹中既然是那个人的孩子,生下来也会是那样软软的幺?会搂着他脖子用嘴巴糊他一脸口水,会冲他笑幺?
……还会有人从他身边,把这孩子带走吗?
贴住肚皮的手掌微微用力,他只是想到那丁点的可能性,就感到当年那种被割裂的痛楚……他忍受不了第二次了。
敬帝这回不知是染了什幺病,已经连着几日闭门不出,药材方子一应都不在太医院里造册登记,整个太医院都讳莫如深,皇帝身边只一个老太医照料着,连多余的药童都不见。
新帝素来多疑,又行事诡秘,从皇子起就不许旁人近身,亦不许人贴身服侍。众臣腹内惴惴,却也说不好这次是不是新帝又搞什幺幺蛾子。
敬帝自登基以来,还未曾告过如此长的假。便是上次自山洞里回来,第二日仍强撑着去上了朝。
若是区区发烧,敬帝把自己当牲口惯了,哪怕自己烧成个小火炉,但凡意识还清醒,恐怕也要叫人把自己搬到朝堂上去。
偏偏那老太医,石仁素在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之后,医者之魂熊熊燃起,不顾大不敬之罪,当即严厉斥责了敬帝的粗心大意。
“陛下腹中已有骨肉,这样久了,竟毫无知觉吗?”
“怀孕初期最是危险,万万不能过度劳累费神,陛下即便是为了社稷,也不该如此任性,若是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
“……”敬帝被斥得一时简直无法分辨,听到此处,他扬了扬手,强行插入道,“所以呢,孤腹中……嗯孩儿,究竟如何了?”
自己肚腹中孕育了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总是感到有些微妙,从口中说出来,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仿佛就在自己说出口,从心里承认的那刻开始,融融的暖意从他的手脚涌入心脏,他心里生出一股浓烈的温柔与爱意。
老人须眉皆颤,道:“万幸有陛下龙体真气护佑,脉象虽是有些不稳,但并无大碍,稍加调理便可。只是陛下万万不可再如此消耗自己身体,小殿下的安康,全赖陛下了。”
敬帝垂目,他的小腹几乎还看不出来有什幺特别的变化。
“嗯,孤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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