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还未放好,季筠已急不可耐支撑着到了桌前,瞅了一眼桌上的吃食,顿愣住:有鱼有肉,有汤有粥!
这……满怀感激望向徐伯:“何必破费呢?我实则,只要有个馒头就能凑合……”
徐伯老脸一红,“公子想多了,这并非是我操办的。”
季筠怔了怔,“那是……”,总不会是特意给他留的罢?
徐伯一面将筷子塞进他手中,一面庆幸:“是我去得巧,刚好老爷的晚膳出锅……”
陶景言的晚膳!!季筠心尖一抖,险些将方端上手的汤碗抖落: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公子莫惊,”徐伯宽慰般拍了拍他,“是我讨了个巧,自请去给老爷送晚膳,借机告诉他你醒了,只是尚未进食,老爷便让将他的晚膳分拨些与你。”
听着这一口一个恭敬的“老爷”,季筠知道,一顿低声下气讨来的晚膳,已将徐伯先前的怨忿暂压回去了。虽说心里因此有些不舒爽,然而,一勺鲜热的鱼汤入口,甚么不平怨愤委屈,转眼皆成浮云……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为大!
一刻钟后,季筠抱着圆滚滚的肚皮安然自在躺回床上,闭眼,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由着徐伯一面收拾残局,一面琐琐碎碎替他追忆这半日里的事:陶景言来过了,彼时他正晕得迷迷糊糊,嘴里且还说着胡话,甚的“骑马”、“死断”、“腰子”……自然,还叫了老爷的大名!
虽说只言片字的,常人听来只以为是胡言乱语,然而陶景言却似听明白了,由他之后转青的脸色便知:那些七零八碎的词,拼凑起来绝非好话!然而,或真是因了“医者仁心”的驱动,陶景言竟未当场翻脸,反之,还替他把了脉,临走吩咐徐伯今日不用忙他事,便专门照看他,后又教人送回药来,令煎了给他灌下。说来也幸亏了这药,服下后季筠便不再胡言乱语了,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黑!
徐伯还在絮叨,只是话题不知何时已转到陶景言的医术上,甚么神医妙手、包治百病……季筠马马虎虎收纳入耳中,心思却已悄然走偏……
这个陶景言,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好?季筠自然不信甚么“医者仁心”或是“善念忽起”的鬼话,他只觉得,陶景言此举,当是有甚不可告人的目的!
徐伯说,陶景言听到自己胡言乱语后,脸就绿了,难道是,那话触到了他的软处或痛处?
不无可能!
再一细忖,便觉眼前一亮:陶景言这个死断袖,虽说为人不如何,然到底在这顾城也算小有名望,想来当下自怕这“断袖”的名声教宣扬出去,有损他“神医”的威名,且今后欲再攀门富贵显达的亲事,自也没那般容易了!
霎时,季筠有种仰天大笑三声的冲动:陶景言,你也有今日!从今往后,便看我季筠如何拿捏你罢!
一切收拾妥,天色已不早。季筠洗过脚正要上床,却见徐伯端着木盆满眼神伤立在跟前,压低声音问了句:“公子,你打算何时走?”
季筠一怔:走?走去哪?为何要走?
脑中兜转了小半日,才终于想起方才与徐伯商定之事:噢,那事啊……然而他已改变主意了!
粲然一笑:“我这厢身子才好,暂时便不走了,留在陶府将养些时日。”他陶景言不是大夫吗?自己这病既由他而起,自然也要由他调治好。嗯……不对,不仅要治好,还要调理得白白胖胖、健健壮壮!
陶景言,你个断袖断到断子绝孙的吝啬鬼,今夜暂且将你那些守到发霉的钱财抱紧在怀里捂捂暖,明日开始,便有你在小爷身上破费的了!
条件
一早,季筠端着洗脸水出现在陶景言门前时,王大嘴的嘴巴尚未抽完。清脆爽亮的啪啪声悠扬飘荡在悄寂的庭中,应是令偶尔过往的仆役们尤觉提神。
陶景言当门坐着品茶,时而对王大嘴的自抽做些评鉴:力小了,打歪了,抽上了,跑下了……一旁的小仆兢兢业业记着数,陶景言嘴唇每动一下,这数就要原地顿一顿,直到补上的一掌力道正好、位置适中,方可继续。
一场嘴巴抽毕,季筠估摸着盆里的洗脸水也该凉透了,然而,并无妨陶景言的脸,自是早洗过了。只是一早前来,季筠自觉不端些甚么实说不过去。
“老爷,洗脸。”感觉到陶景言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季筠正要设法展开个耐看些的笑容,却教转到眼前的一张眼歪嘴斜的脸吓拢了回去这没脸没皮的王大嘴,见到旧主也不知道低个头!
话说,这或教一报还一报罢:他王大嘴当年,也确是作恶多了些,莫说陶景言,便是季府其他下人,又有几个未曾受过他的欺凌?到底,要说一府上下能镇得住他的,便唯有季筠那个娇柔软绵的施姨娘了!若不是那日,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凶神恶煞教一众义愤填膺的仆人似个剥了皮的柴狗般从姨娘房里光着屁股提出来,季筠或是到今日,对那位早已不知去向的姨娘的佩服,还在源远流长呢……
报应不爽!只是,不管怎说,事过境迁,何况王大嘴也得了报应:被季家赶出门后,只能四处讨些零活维持生计,晚景凄凉。对着他这张中风后歪斜得不忍直视的脸,陶景言竟还能下得去手,果是狠上一个境界了!
想到此,季筠心里,对经了一夜酝酿才定下的“大计”又起了动摇:陶景言绝非善茬,万一将他惹急,捏死自己这么个破落户,实算不得难事!只是,就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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