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临歧试着又道:“你何必把与杨家的关系闹得如此僵,我看杨子奂的另一个儿子,你的大哥,在他爹的荫蔽下,在政坛混得风生水起呢,不比你寒窗苦读来得快?”
杨蘅似被戳中了机要,一下激昂起来,道:“薛督军,你是还活在旧朝,读书只为做官吗?我不觉得从政就一定比读书好,看看这所大学,我告诉你,要是没了做学问的,你们这些军人、政客,尔虞我诈,争来抢去的中国,到底还是具穷透了的空壳!”虽然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但这大概是首例学生当面与大军阀呛声。
薛临歧也恼了:“你们总怪我们争抢大柄,其实谁不想给来个‘共和’、搞个‘统一’呢!可实际哪有你们学生几行空有热血的倡议书写得那幺简单……”
“够了,我不想与你论政!”杨蘅一下打断他,“所以,薛督军,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再重蹈我母亲和杨子奂的覆辙,请你不要再——当、当然,是我误会了,自作多情,那样更好!总之,我……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快点回宿舍吧。”
说罢,他抱紧书,顾不得礼貌与否,转身小跑着离开。
薛临歧同一天内再次被丢在了寒风中的原地,他强装无事地拉拉衣领,忽然想起了自己中午在教学楼前,吻完杨蘅后想说什幺。
用崔丰玉和杨子奂举例,说明杨蘅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了。
明白的同时,也拒绝了他。ròu_tǐ抵死缠绵过无数次,而真正的心意,竟是难以传达呵。
仲秋时节,天已经黑得有些早了。薛临歧站在逐渐灰败的天幕下,向着杨蘅离去的方向,立了许久,许久。
第二天,杨蘅与薛临歧契约的第三天。一大早,他正往教室赶,忽有女声从背后叫住他,转身看去,是周小婷。
周小婷打过招呼,竟留下来与他并肩同行,奇怪,他们的关系似乎没好到这个地步。周小婷在他身旁走着,半天说不出话,她的室友跟在不远的后方嘻嘻直笑,二人这般莫名其妙地到达教室后,马上分道扬镳,各去寻找座位。
台上老师讲着晦涩的课,杨蘅心中却乱糟糟的,想昨晚他离开后薛临歧会去哪,想薛临歧今天还会指定他见面吗,想剩下的几天他该如何面对薛临歧。
他昨天竟当真和薛临歧说了那些话,或许有些唐突,但他觉得没错,就算原谅过往种种芥蒂,身份立场的差别早已为他们划下了一道天渊,他的母亲,一介伶人,妄图跨越这道天渊拥抱政治家,下场便是粉身碎骨。杨子奂起初对待母亲,深情耶?然后来耶?谁能保证同样身居高位的薛临歧与杨子奂不是一路货色:短暂的新鲜,廉价的取舍。
所以,有些感情不认清也罢,自欺欺人多好,不动它,也就不用面临割舍时的剧痛。
何况他还没原谅呢!但是,薛临歧,他……哎,薛临歧……
就这样魂不守舍地捱到中午下课,杨蘅刚出教室门,竟又被周小婷叫住了!对方看起来又是有话难言,姑且先约他共进午餐,杨蘅也隐约记得他似乎落下了点关于这姑娘的什幺事,犹疑地答应了,同时心中又升起鼓不祥预感。
他的预感是对的,薛临歧今天又派了人向他传话,但被周小婷抢了先,传话人就在角落观望,见两人亲密同行了,感觉此事该报告薛督军,悄然离去。
周小婷这边与杨蘅走到半路,心知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前言不搭后语提几句闲谈后,心一横,道出了——
“杨、杨蘅同学,我的钱……是不是该还我了?”她不擅长向人追债,又担心杨蘅家中实在困难,是以十分不好意思,可她自己也要用钱呢,杨蘅承诺的回学校就还他,这都过去两天了。
“啊……”杨蘅一下恍然大悟,他忘记还钱了,怪不得周小婷如此纠结。
“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就还你!”杨蘅答得急切,他向来最怕欠人家,为证明决心,他又道,“但是我身上没带够钱,这样吧,你和我去男生宿舍院外,我上楼拿了钱马上下来给你。”
周小婷答应了,杨蘅又向她道歉、道谢,与她一起向宿舍走,途中,他的眼角余光在走廊外扫到了一个人——
薛临歧。
不是目光恰好接上了,是薛临歧就站在那,幽灵似地一直注视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短暂的对视,在周小婷发现不对前,杨蘅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加快步伐。
不知怎地,杨蘅心中不祥的感觉更浓了。
*我之前脑子昏直接写杨蘅已经把钱还给周小婷了,不能够,这是个有用的伏笔(让大薛吃醋用←_←),以后有机会会更正前文,剧情以本章所写杨蘅忘记及时还钱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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