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十月初八,是单祁烨的七岁生辰。
对于单祁烨而言,生辰从来都不是什幺值得大摆宴席庆祝的日子,因为对他而言,他的生辰,亦是他母亲的忌日。
他的母亲是苓国长郡主,作为一个皇族女子,她拥有皇族应有的高贵仪态和优雅气度,这些对于一出生就从未见过亲娘的单祁烨来说,就是旁人的回忆和书房里那张画像罢了。
单祁烨时常能够看见,西苑里岑氏带着单御燕,在花圃的小径上玩耍,抑或是海棠苑里上官妜教话都说不怎幺清楚的单念童,咿咿呀呀地学唱《苓宫秋月》。这些对于单祁烨而言,平日里只是寻常景象,但在今日,却是格外刺目,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长水阁内,正在教单祁烨修习傀儡术的单邺骅有些恼怒地训斥道:“祗烨,你今日怎的这般不专心?”
单祁烨无言望着站在他的面前的高大男人,他的父亲,单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单家最无情之人,他连自己的正妻的忌日都不曾记得,哪里还能记得今日是他的生辰呢。
“你是单家的嫡长子,怎会连这般基本的金沙傀儡都操控不成!”单邺骅一把金沙就甩向了单祁烨的脸,而后带着怒意地沉声道,“再来,练不会不准吃饭。”
单祁烨没有说话,只是微抿着薄唇,伸出那双被金沙划得伤痕累累的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操纵金沙傀儡的金沙诀,那巨大沙盘中的金沙聚聚散散,人形傀儡形形灭灭。
长水阁外的日光透过一整面架子的沙漏,照在单祁烨尚且带着稚气却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疏疏淡淡,越发显得那双深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子阴戾。
待到日落西山,年仅七岁的才单祁烨堪堪勉强能够操纵金沙傀儡,但也受其反噬,手腕被金沙利刃划了出了一道极深的血痕。但单邺骅并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嫡长子能否替他扬名天下。
夜深人静时,单祁烨从东苑卧房悄无声息地出来,一直走到单家平日里鲜有人问津的后门,他用缠着纱布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布袋,里边翻出来许多纸钱。
纵使单祁烨知道他的母亲也许早就投胎转世了,但打他记事以来的每年十月初八,他都会给他早已死去多年的娘亲烧钱,像生辰烧纸这般奇特的习惯,也成了单家嫡长子最隐秘的秘事了。
伴随着燃烧的滋滋声,舔舐着纸铜钱的火苗泛着黄光,在寂静的黑暗中映亮了七岁少年的沉寂面庞,他沉寂的黑眸中跳跃的火焰成了他苍白面容上唯一的生动之处。
寂夜里,远远地传来一声猫嘶哑的叫声,模模糊糊的孩童哭喊声渐渐清晰起来,单祁烨能够听见那个哭哑了嗓子的声音在哭喊:“阿娘——阿娘。”
离单府后门最近的便是海棠苑,单祁烨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个半夜哭着喊着寻娘的孩子,必然是他那瘦猫儿一般的幺弟,待到哭声渐渐近到他能分辨出那孩子的方位,单祁烨一转头便看见一张哭得凄惨的小脸。
在这个夜里,单祁烨甚至有些痛恨单念童,他难得地嫉恨他的幺弟,有着一个甚是不着调但依旧尚在人世的娘亲,但却仍要在这般让他沉痛的忌日里,用哭声来惊扰他的清净。
“滚开,别在这里哭。”七岁的单祁烨用着冷漠的口吻对三岁的幺弟说道。
年仅三岁的单念童仿佛并不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的厌恶,站在他的身后,依旧哭得撕心裂肺。
单祁烨蹙起眉头,伸出包着纱布的手指,随手捏了一个无声诀便封住了单念童的嘴,转身接着给他逝去多年的母亲烧纸燃香,并不理会身后神情惊恐的单念童。
在燃完了香后,单祁烨才站起了身,走到单念童面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抽得三岁的单念童直接摔在了带着深秋露水的泥地里,沾了一身了泥巴,显得格外狼狈。
“还哭吗?”单祁烨走到摔在泥地里的单念童身旁,问道。
单念童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仰着脑袋,睁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泪汪汪地望着单祁烨。
单祁烨见他的幺弟,原本生得还有几分俊俏的脸,被涕泪泥巴黑黄糊糊地糊了一脸,一侧被他抽过耳光的脸高高的肿起,显得出几分可怜意味,便解了他的无声诀,但他堪堪抬腿要走,就被一把扑过来的单念童抱住了大腿,只见那个瘦小的孩子一面哭,一面喊:“阿娘,我要我阿娘,阿娘……”
单祁烨被他吵嚷得头疼,一脚就踢开了他,转身就走,却听后头的哭声越发的凄厉,离开时,单祁烨忍不住地想,像三夫人这种成日里作风放浪、水性杨花的娘不如没的好。
这般一来,单祁烨又觉着单念童其实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虽说血缘在冷情的单门世家向来是被漠视,但那个惹人厌烦的孩子终究是他的幺弟,身上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弟弟。
最后,走到将近东苑大门的单祁烨终归还是又折了回去,却见原本还哭泣吵嚷的单念童,竟是在那泥坑里直接睡着了,又教单祁烨深深领悟到了,何谓天下无忧不过三岁小儿。
在月光惨淡的秋夜里,单祁烨背起了他的幺弟,慢慢地向海棠苑走去。
三岁的单念童并不重,柔软的身子依靠在他的背上有着温暖的感觉,背上的温度让单祁烨在这个夜凉如水的秋夜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心软,就像疼痛了过久到麻木的心倏然舒缓了。
这份舒缓一直延续到,单祁烨将单念童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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