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铁英不理他,继续向外看。
过了一阵,似乎大门口有了光亮,汽车的轰鸣声也渐渐清晰,一辆军用吉普驶大门。
马汉山也听见了声音,走到窗口去看:“军牌车?你还说不是方孟敖!”
徐铁英不说话,看着吉普车上下来了两个穿军装的,他眼力不差:“不是方孟敖,再说,就算是方孟敖来了又能怎样。”
他带着秘书转身出了办公室,遥遥看着其中一个高大的进了值班室,那个人他认识,几年前他秘密审查过他,颇有印象。徐铁英坐进自己的轿车里,叫司机开车回局。
杜见锋进了值班室,看见方孟韦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手枪。
嗯,全须全尾的。
他抬脚带上了门,叉着腰问:“说吧,要他娘的把外面哪个毙了,老子给你换弹夹。”
方孟韦低声说:“我想毙了我自己。”
“胡扯!”杜见锋掰开他的手,把枪的保险关了,蹲下来放进方孟韦腰间的枪套里。
小孩儿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明显是哭过了,杜见锋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手帕,笨拙地用手抹了抹他的脸。
“贪钱的不是你,无耻的不是你,杀人的不是你,你他娘的毙了自己**什么?”
方孟韦不说话,一头顶在他的肩膀上,差点把他撞了个趔趄。
杜见锋摸着方孟韦的头发,捏了捏他的后颈,察觉到不对,把人扶起来,用手背仔细贴他的额头:“发烧了?走,咱回家。”
方孟韦被他拉着,身上披着军装外套,头晕脑胀地往外走,值班室的人就守在门外,谁也不敢走远,见他们出来,自动闪开一条路。
毛利民问:“师座,方副局长的车怎么办?”
杜见锋将人塞进车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先扔在这儿吧,明天派人来取。”
毛利民发动了车子,拐了一个颇为嚣张的大弯,杜见锋懒得理他,揽着方孟韦,给他摆一个舒服的姿势。
车外一片漆黑,除了两束车灯,什么也看不到,方孟韦一阵一阵的发冷,往杜见锋的怀里不停地钻,杜见锋只好把他搂紧,彼此的皮肤滚烫,隔着衬衫也泛起一阵灼热。
杜见锋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叫毛利民加快了速度,他亲了亲蔫掉的青年,搓着他的手臂和腰背。
方孟韦大概是烧得难受,轻轻地哼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杜见锋,我是不是特别自以为是?”
“烧坏了脑子吧,鬼扯什么呢?”
“我太自负了,总觉得单福明、徐铁英都不敢骗我,单福明怕我,徐铁英摸不透我,所以他们就不敢骗我。结果呢?崔叔就在我眼前被他们带走了,晚上人就没了。”
杜见锋的嘴唇烙在方孟韦的额头上,温柔地亲吻:“别瞎说。”
“我还记得在火车站,崔叔的神情和语气,他让我跟爹问好,我却没有听出来,就差那么一点点,我该把他们送上火车的,我该看着他们离开北平的,我答应过爹和大哥的……”
“小孩儿,我问你,崔中石到底因为什么死的?”
方孟韦想了想:“他挡了徐铁英的财路。”
“他有咱爹庇护,徐铁英敢轻易杀他?”
“徐铁英怎么不敢,崔叔有共产党的嫌疑,扣上了这个罪名还不随他处置。”
杜见锋给他盖好了衣服:“还没烧糊涂,崔中石是什么身份,其实你心里清楚,要不你早就毙了马汉山和徐铁英了。”
方孟韦闭着眼睛听他说。
“不仅你心里清楚,这帮狗日的心里也清楚,你说崔中石能走得了吗?徐铁英大费周章拦他,肯定是动了他的大钱,这钱的去向你想过吗?就算你保着崔中石上了火车,他也未必能活着到上海。咱爹能在北平保他,出了北平可就保不住了。小孩儿,这不是你能改变的。姓徐的姓马的都明白,咱爹也明白,崔中石自己更明白。”
方孟韦抹了一下眼睛,把脸埋在杜见锋的颈间,他知道杜见锋只是说实话而已。
“你没见过崔叔,却能明白他。”
杜见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都是军人,都在战场,谁不懂谁呢,战士在战场上,用性命换取胜利,是最自豪的事情。”
方孟韦搂着他的脖子:“杜见锋……”
他烧得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军营,没有梦境,没有镜像,一片黑暗,只有熟悉的怀抱和亲吻令他心安。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他醒了过来,看见在杜见锋形容邋遢的站在他床头,正和医生嚷嚷什么,毛利民眼尖,看到他醒了,连忙端了水过来。
杜见锋小心翼翼把他扶起来:“怎么样?头晕吗?身上还难受吗?”
“小方你可醒了,要不师座就要把人家大夫给吃了,说人家是庸医。”毛利民笑着说:“你这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毛大哥给你做碗面条?”
方孟韦摇头。
“你不吃东西可不行,”杜见锋皱着眉:“要不喝杯牛奶吧。”
方孟韦想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我想吃你做的咸肉粥。”
杜见锋咳了一声,转头问毛利民:“小食堂里还有咸肉吗?”
毛利民目瞪口呆地点点头。
第38章
方步亭在书房里一夜未眠,谢培东一直在忙着安抚崔中石的家人,把他们送回崔家,解释中央银行对崔副主任临时有紧急安排,已经出差去了美国。
他的脚步声从走廊传进书房里,不复往日的沉稳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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