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摸摸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翔地记》,一脸我该早点醒的。
梅长苏指了指墙上的藏书:“这些,原本都放在这里?”
萧景琰摇摇头,脸却更红了:“在宫里。……叫人一起搬来的。”
“果然是早有预谋。”梅长苏终于缓过来,脸上现出一份抓住人把柄的得意笑容,指了指桌面的奏章,“不然就算你半夜下令,也不能在天亮前见到它们。”
萧景琰讷讷地:“心里牵挂,总觉得放心不下。”
这却让梅长苏无从调侃起了。
萧景琰心系天下,正是他想要的。而今的他知赏罚分轻重,俨然已是一代明君的风范,让梅长苏觉得,其实现在的他,已更不需要他了。
“小殊,你过来帮我看看。”
可是,萧景琰并不这样觉得。
“蜀地郡守来报,说是发现竹海中有九株连根,由矮到高依次排列,节节递增,是天降祥瑞,寓意我大梁国运昌隆。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梅长苏笑笑看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像假的。”萧景琰道,“竹子又不难生长。只消他们挖几节笋,分时定候埋入土中,自然就长成九株连根了。这所谓祥瑞,造得也未免太过简单。”
“简单?莫非,你还希望有人造些难的?”梅长苏反问。
“当然不是。这劳什子的东西也就是百姓求丰年的时候会相信,天下要是单靠几个祥瑞就能平定,但还要天子做什么,要朝臣做什么?”萧景琰一拍大腿,“我这就下旨申斥他。看看还有什么人敢如此欺君。”
梅长苏一把按住他握笔的手:“等等。”
萧景琰疑惑地抬头。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官之道,其一就是揣测上意。诚然这些人钻营得有些过分,看着年景好了,就变着法儿地想说好话,讨你欢心。但你一道申斥的令旨下去,免不了又要被解读成别的样子。地方官员或许还以为朝中有什么隐患,政局并不稳定,这样一来,好心也成了坏意。说不定,下面人会因此战战兢兢,愈发掩藏真相,不如实地奏报地方情形。这样,岂不是又矫枉过正了么?”
“你说的是,那……我该怎么做?”
“轻描淡写地带过也就是了。可以说祥瑞现世固然寓意上佳,但最紧要的还是与民同心,实心用事,此方为君上最乐见之事。这样写,他们自然会明白的。”
萧景琰脸色一亮,抬起笔,蘸了朱砂便在奏章上笔走龙蛇。
未几,御批已成。他托着奏章递到梅长苏面前:“小殊,你看看行不行?”
梅长苏细细读了一遍,萧景琰这几年临摹他字迹,随手写的朱批乍看起来,竟也自己有些肖似。
“可以。”
萧景琰满意地把奏折放回去,而后看向梅长苏,一脸的诚恳与衷心:“小殊你看,我是真的少不了你。”
梅长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竟又被他给绕了进去。
“你不在的时候。每次碰上难题,我只好在脑中想象你会如何分析局势,如何判断利弊,会给我什么样的建议,又该如何实行。……可我心智有限,也不是每次都能管用。有时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你会怎么做。小殊,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没人能取代得了你……”
他这样直抒胸臆,梅长苏毫无防备,渐渐地,一张脸终于也跟着转红。
十三
然而这话固然动人,却并不像是萧景琰能脱口而出的。梅长苏的心略静上一静,便体会出其中的滋味,因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蒙……”萧景琰话到嘴边,悬崖勒马,“没人教我。”
仔细推敲起来,此言的确非虚。
当初他一筹莫展,病急乱投医地去问蒙挚,蒙挚只是困惑地挠了挠头,而后说人心之事我不懂,我是个粗人,就只懂得习武行猎,但凡见着想要留下的东西,总是一箭先放出去,要不就下套索、设陷阱,总要使劲了所有本事,才算是真的花了心思。说完,他又先自摇了摇头,说小殊又不是獐子,要是他知道我这样说,一定又要生我的气了,皇上,皇上你可要替我保密。
萧景琰笑着应承。蒙挚话糙理不糙,一番不伦不类的比喻当真让人醍醐灌顶。
既然他下了决心要留下小殊,那便是花上再多时间,无所不用其极,拖着赖着,又有什么关系。他林殊是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难道他萧景琰还会看不分明?即便有时言辞龃龉,行止冷硬,但那冰冷的壳下究竟是一颗炽热的心。
萧景琰想通了,若是不能以理服人,那就以心换心。
于是他透过梅长苏的眼睛看进里面的那个林殊,说道:“小殊,你稍等一等,待我批完剩下的奏章,就领你去自己的居室。你好不容易帮我挣到手的江山,我总不能做个荒废政务的昏君。”
梅长苏见他说得诚恳,心中不禁莞尔,顺手把几本《翔地记》放在他面前桌上,揶揄道:“是,皇上勤政,还有工夫抄这些东西。”
萧景琰脸上一窘,伸手要拿,却不防梅长苏眼明手快地把书都按住:“看来是得好好写本字帖给你。不然陛下这四不像的字给后世人见了,可未免有失天威。”
“小殊?”萧景琰一时吃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梅长苏抿嘴一笑:“皇上不是还要批阅奏章,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萧景琰欣喜欲狂,张了张嘴又找不出话说。他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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