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坦白时好像并不太惊讶,只是咬着吸管一脸真诚地对他说:“那就好,不然我老是担心被你老板发现。”
酒吞听说人年纪大了慢慢就会看不懂少年纯粹的心,他确实不太懂茨木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但他很清楚,茨木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比如某个电光石火间投来的一瞥,又如他找的那些缠着自己的生硬理由。
酒吞是个怕麻烦的人,尤其在人际交往上,所以他极少与人深交,就算遇到谈得来的,也不过是一杯薄酒的情谊。茨木的出现一定程度地打破了他的生活——他从没有花这么多的时间和一个人相处,无论是开始的插科打诨还是到后来若有若无的上心。
那个顶着一头白毛的少年总是一副不知疲倦又神采飞扬的模样,谁不喜欢纯粹美好的东西呢?何况还是自己的学生。酒吞是这样想的。
这个学生在学校到处捅娄子,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谁都拿他没办法,唯独在自己这里,那么听话。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在外面龇牙咧嘴,却愿意向自己展现柔软的肚皮,表达温驯的态度。这种认知逐渐带给了酒吞一种责任感,他开始过问茨木的正经学业,关心他的饮食健康和情绪上的变化。虽没有很刻意的关注,但这些已慢慢流于他的生活。
茨木有一颗敏锐的心灵,他能感受到酒吞对自己态度上的转变。从小到他,他的父母都鲜少有时间和精力来过问他的生活和精神需求,唯一供给的只有金钱和物质的支持。所以从酒吞这里尝到甜头的茨木便愈发在意起这个从一开始就吸引了自己目光的男人,他想尽一切办法让酒吞也注意自己,他想要被关心,并且独占这份关心,甚至,这个人。
酒吞对此一无所知。
他看到的,是每天晚上在自己店里安安静静坐在吧台边看着自己工作或者得闲时与自己聊天的茨木,以及在自己提醒他该回家后乖乖站起来离开的茨木。
他从来不知道,在每个打样后的午夜,当他的机车引擎声自楼下传来时,已经躺上床的茨木都会爬起来站到落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他停车落锁,走进楼里。
他的每一次归来都伴随着一道漫长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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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
8.
窗外的日头转过了一个角度,阳光刚刚好洒在茨木的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的目光低垂,专注于每一笔的描画,嘴唇紧抿着,但面部表情却是柔和的。他极少抬头去看在讲台前面忙碌得几乎不得一刻闲时的身影,只偶尔在酒吞因搬东西弄出比较大的动静时才会从画架后抬首给予他满含笑意的一望。
酒吞忙完的时候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去水房洗了个手,回来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教室里还坐着个在他的帮助下成功翘掉一整节语文课的学生。
茨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成了酒吞的肖像画,此刻正闭目斜靠在旁边的椅背上,眼睫不□□稳地微微颤抖着,看样子才睡着不久。
酒吞站在门口看见此情此景不禁愣怔,片刻后不由感叹青春年少的美好,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那么美好,仿佛被上帝给予了特别的眷恋。
他绕到茨木身后站定,跃入眼帘的是一幅完成度很高的肖像素描。他就这样看着静静躺在画架上的画作,恍然觉得看遍了一段漫长的故事。
关于年少的梦与爱,关于少年的爱与梦。
是要经过多少遍的练习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一幅肖像画?是要经过多少次凝望才能把一个形象深深地刻画在脑海中?
酒吞再清楚不过。
他也曾这样画过一个人,在放学后的天台上,在午休时的林荫下,凭着心中千万遍描摹的印象画下生动的眉目神情。即便是在被无情的拒绝后,他手中的画笔也不愿停歇,如同自虐般的一遍又一遍描画着永远得不到的人。
年少的人啊,总是这样,揣着一身的孤勇,撞了南墙都不愿回头,既不知道体谅别人,也不懂得放过自己。
岁月重现,此番轮到酒吞亲眼看着自己的面容被生动地勾勒在纸张上。
像是有一条细细的丝线逐渐勒进酒吞的心脏,让他感到自己的心是柔软的,是会痛会流血也会快乐的。
世界上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吗?
如果不曾亲身经历,从何谈起。
酒吞突然有点庆幸,为过去的不幸,但他却无法彻底领会这一切的缘由。
下课铃突兀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茨木被吵醒了,他睁开眼,从下往上刚好对上酒吞落在画像上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茨木瞬间咧开嘴笑了,“怎么样,特别像吧?”
“嗯,不错。”酒吞的语气还是跟平时差不多,没什么起伏,“但顶多也只能算是不错。”
茨木可不在乎这种褒贬参半的评价,能从酒吞嘴里听到“不错”两个字就够他高兴半天的了,至于后半句,在茨木听来完全就是激励。
“我知道。”他站起来追着酒吞往讲台边走,“所以下学期开始我要去画室集训了,等再回来我肯定比现在画的更好!”
“当然。”该给的鼓励酒吞从不吝惜,转身随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酒吞提醒道:“行了,你也该回去上课了。除了艺考你也得参加学校的会考。”
茨木皱着鼻子,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往往外走去,很快就绕着走廊返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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