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后,纯阳道人于慎刑司牢内畏罪自尽,易思明招认“白露散”之事,后因药瘾发作,神智疯癫,咬舌而亡。
唯有杨勖供认不讳,谋反之罪,十恶不赦,按律当处斩刑。
案卷和奏折送上去之后,元泰帝强撑病体,在刑部呈上的定罪照文上,用朱笔重重批了个“腰斩弃市”。
至此,震惊京师的金吾卫案与万寿宴案终于尘埃落定。
而早已被人淡忘的东鞑使团遇袭案的真相,悄无声息地水落石出,又随着纯阳道长之死,悄无声息地被有心人掩去不提。
后话不提。当天严宵寒写完折子,把笔一扔,匆匆赶回家里,进门的第一句话是:“侯爷呢?”
侍女道:“在卧房,下午回来后就没再出过屋。”
严宵寒心里“忽悠”一下,追问道:“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侍女奇怪地摇头:“并无异常,只叫人不要打扰。侯爷心情似乎不太好?但是好像没有上次那么不好。”
严宵寒更担心了。
寻常人骤然遭受这么大的刺激,崩溃发泄乃至嚎啕大哭都是常事。傅深就算是铁打的,也不可能把所有情绪都滴水不漏地藏在心里慢慢消化。他越平静才越糟糕,严宵寒倒宁可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怕傅深闷不吭声地钻牛角尖,伤心又伤身。
他在卧房门前站定,做好了被拒绝就强行破门的准备,举手敲了敲门:“敬渊?”
傅深答应的很快:“进来。”
严宵寒愣了一下,推门进去。屋里没有点灯,暮色黯淡,傅深正坐在窗边看着夕阳余晖发呆。
待他走近,傅深转头问:“你平时进屋都不敲门,怎么今天反而规矩了?”
“嗯?”严宵寒迟疑道,“你……”
傅深笑了:“这么小心翼翼的,是担心我不高兴,还是怕我想不开?”
严宵寒设想过无数死气沉沉的场面,但是一个也没有发生,傅深的确在反复思考今天的事,但他是真的平静,并非强颜欢笑,也不是故作轻松。
“坐。”傅深随手一指旁边的圆凳,待严宵寒在他对面坐下,他才道:“不用担心我。今天在牢里,纯阳说的‘真相’虽然骇人听闻,但毕竟是一面之词,可信度不高,还待以后进一步查证。”
严宵寒万万没想到他能冷静到这种程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这也是失心疯的表现之一:“敬渊……”
“别那么看着我,”傅深无奈道,“我没有神志不清。严兄,你在飞龙卫审了成百上千的犯人,现在还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反正我是不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冷血也罢。我在燕州这些年,审过东鞑人和柘人,也审过汉人。有的人贪生怕死,吓一吓就全招了,但更多的是到死还在胡编乱造,企图以身为饵,拉上更多人给他陪葬。”
严宵寒恍然意识到,傅深的经历跟常人完全不同,他曾一次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入极端状况,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磨砺多年,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眼前越是风浪滔天,这种人越是坚韧冷静的超乎想象。
他不期然地想起滂沱大雨里的一道身影,那天连他自己都濒临失控,傅深居然还能镇定地说“君子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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