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衣服脱了一地,翻身躺上散发着阵阵铜臭的弹簧床。
他觉得自己被钞票包裹了,这感觉比被女人包裹更舒服,能让他兴奋到勃`起,再兴奋到遗j-i,ng。
春`梦间似乎还有八爪鱼的触须,挥一挥,便落下一堆的金币。
(4)
第三刀劈下来的时候,傻七终于反应过来。
他后退两步,摸向腰间的手枪。他开了几枪,对着那第一个从面包车冲下来的人。然后又对着面包车车门开了几枪,让车上的人猫腰闪躲,不敢再追。
他翻身爬起,心说妈了个逼老子后背的伤刚合上,这回又他妈给撕裂了。
他灵活地往巷子钻,再打翻巷子里的水果摊。他把竹筐拉下来,果子蹦蹦跳跳到处都是。然后再跑,再开枪,直到子弹打空,后头的人被混乱堵住了追击的线路。
他又继续跑了好一阵子,戴上帽子,脱掉外袍。空掉的手枪c-h-a在腰间,跑了几步又把它塞回兜里。枪口还在发热,烫得他大腿一阵一阵难受。今天裤子穿薄了,还没穿内裤。
本来想着下来吃个晚餐,打包点宵夜晚点还得熬夜看球赛。这次他下了赌注,今晚绝逼亏不了本。谁知人还没到快餐店门口,唰啦一两面包车就横在他侧旁。
今晚大概是看不了球赛了,行踪暴露,当即就得转移。
他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那房东,那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单身女人,嫌他长得寒碜,这些日子总给他熬汤。
汤说不上好喝,但好歹没叫他拉肚子。
现在道谢是来不及了,告别也得看缘。但当他重新满上枪膛,再迅速地把床底的小蛋糕们打包,从楼上下来并一直出到外头街上,都没见着那阿姨的面。
看来有缘无分了。
傻七突然有点伤感。
他低头看自己的公文包,左右裤口袋分别装着两只手机。
裤子里一支枪还在发烫,另一支枪紧张得缩进了蛋里。
傻七一边快步在街上走,一边思考着,到底是哪一个任务露出了马脚,到底是哪一条线的仇家找上了门。
但他到底是傻,跨了好几条街,再找到一处短租房时,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是他第一次遭到仇家追杀,他忽然意识到八爪鱼的警告是有意义的。接的单子越多,目标就越明显。他已经上道了,不能在道路还没走几步时就被一枪崩了回去。
在新的短租房安顿下来后的一个小时里,他抽了三个烟,然后打响了八爪鱼的电话。
他说,我被人跟,咋回事,你知道不?
八爪鱼一愣,说我哪知道,哪跟了,你现在安全了没?
“不安全我就没气给你电话了。”傻七道,一边手把裤子脱了,看看自己被枪口烫伤的一块。
八爪鱼又问,“受伤了没?”
“三刀,不过没事,皮外伤。”傻七呜咽了一声,烫伤的地方比刀子划的疼。
八爪鱼沉思了一会,道——“下次换地方,我通知你。”
挂断电话,傻七一下子躺床上。可后背刚接触到床板,又一瞬间弹起来。他抽吸一声重新坐起,左右拧着脑袋却见不着背后的伤。
这是他和八爪鱼合作的第九个月零七天,算到上一次为止总共与八爪鱼联系了十一次。
十一个任务中,有七次让他杀人,共杀了八个。另外四个任务则让他放了两次火,劫了一次货,再运了一箱子不知道什么玩意。
上一次运货时被椅子后背夹了一下,出了一条血痕,还是八爪鱼给他伤了药。一边上药一边笑他,估摸着这次还得笑他。
十一个任务大概有十一个来路,所以傻七想不清到底是哪个仇家派的杀手也正常。
他把公文包拉开,再把装剩余钱的麻包袋也挪到床边,拉开链子,让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真正地趴在床上。
他需要金钱给他定定神。
这时候,扑面而来的味道就是最好的药了。
(5)
晚上傻七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那高墙之内。
傻七做过三年牢,原因是参与一场械斗时弄死了三个人。但群架嘛,谁他妈看得清打了谁。横竖不过别人冲上去自己也冲,别人放枪自己就蹲,别人呐喊自己也跟着嚎,然后大家散去,留着三个爬不起来的躯壳。
他们总共十几个人,全被抓了。但真正坐监的不多,毕竟有的人口袋沉,掏出来便能免受皮r_ou_之苦。
可不坐牢就不用受皮r_ou_之苦了?傻七不这么想。
高墙边上有一株巨大的血桐,春天冒芽,秋天落叶。枝干茁长,半黑半褐。
听闻那监狱原本是一片乱葬岗,血铜早早伫立在那。监狱建起的那一年,一个夏夜电闪雷鸣,闪电直直劈下,劈裂粗壮的枝干,烧出半面焦黑。
但血桐不仅没死,反而长得比原来更旺。
监狱的围墙建得高,一开始还能圈住它。
岂料圈不了几年,它又把脑袋探出高墙之外,像极了他们这群困兽。
傻七就在这监狱里看了三年的血桐,反思着那一场群架到底自己捅没捅中人。
可惜他真脑子不好,想了一年没想明白,反而传来了噩耗,家中老母病逝。
狱警说,你能申请回去办办后事,完了再回来继续服刑。
狱警和他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他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说的啥。
狱警问,怎么的,要不要申请,我可以帮你打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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