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行至恒兴渡,却见已被几十兵匪所占,只得沿江边向西行走,却不知自己将往何处。这晚见日头将落,恐看不见路途,误入江滩沼泽,便停步栖身于芦苇地中。正自恍惚睡去,突然听到耳中传来兵器厮打和妇人哭叫之声。陈绍世猛然惊醒,却见江边泊有一大船,船上似有内乱。陈绍世潜身上前,看了片刻,已明了情势。某家贵人带着侍从驾这大船逃难,然而侍从于江中返主,欲杀主人得财产与大船。护主侍从便与背主侍从厮杀了起来,而护主船夫将船停靠岸,欲护着家主上岸逃生,却被背叛者围困不得脱。陈绍世心想此正是天要救我,才送来此船。遂打定主意,定要助这家主诛杀叛徒。
陈绍世看周边地势,以苇为绳,潜入水中,游至船边。以苇缠叛徒脚,那人正专心与人厮杀,不妨脚下,便被迅速拉入江中。陈绍世将那奴溺死于江中,又观察何人为叛奴首领,遂又故伎重演,拉那人于江中溺毙。于水中夺了一刃,登上船板,厉声道:“背主叛贼!尔等贼首已被我斩杀于江中!还不束手就擒!”言毕,也挥刃砍杀。反叛众人终不敌,或被杀,或落入江中。船上护主侍从亦身死数人,存活者几乎全部受伤。
此时船舱打开,可见内里只有两个年轻女主带着三个儿童。一个尚在襁褓,另两个都是总角男童,一个似六七岁,一个只四五岁,左右牵扯母亲衣衫憋着哭泣。又见舱内船板上有两具尸首倒于血泊之中,一为妇人,一为少女,想是女侍,已被贼害。那年纪稍长的妇人抱着襁褓婴儿,手中安抚膝下幼儿。而那年轻贵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细眉细眼,却有一个端正的鼻子,气度不凡,她独自走出船舱对众人道:“各位原是我柳家侍奴,如今却是我柳家恩人。我代柳氏族人向各位恩人一拜。如能护佑我们孤弱妇孺至江陵,我必使各位得可养三世子孙的钱粮宅院。”
那贵主又向陈绍世行谢礼,陈绍世忙还礼道:“在下吴兴陈绍世,东宫直阁将军陈谈先次子。吴兴被贼攻破,我与兄长被掳至建康,我于途中逃出,行至江边,突遇尊府之变,故现身相助。”
那贵主听他所报姓名,眼内戒备神色这才全解,脆声道:“听闻侯贼攻打东宫之时,尊父陈将军抗贼捐躯,可敬可叹。我是河东柳氏,与家兄嫂逃出京城,乘船欲往江陵。不想于恒兴渡遭遇劫匪,挣逃厮杀中,家堂兄坠入江中。未想,船中贼奴见家主亡便起反心,幸得陈郎相助。如陈郎无所往,可随家船同往江陵。”此正合陈绍世心意,忙答允致谢。
那陈绍世随柳氏大船西上,因是外姓郎君,便随柳氏侍从睡于外舱,自己却并不介意。因有遮雨容身之地,有饱腹之食,已心满意足。柳氏贵主拿其兄衣冠与他换上,陈绍世也便换上。舟行不过数日,突遇几十杂军,众皆惊恐之时,方知是原属邵陵王旗下的勤王义军,乱中流散,逃至此港。那义军竟已沦为匪盗,柳府侍从官报出身份后,这群兵匪竟仍欲登船抢劫。陈绍世见对方人多势众,心内焦急苦想对策之时,突听船舱内一声娇斥,正是柳氏贵主声音威严道:“既是我大梁王师,见常山嫡公主船驾,还不礼拜吗?”众兵蓦然听闻,果然停止了抢船,只仍犹豫。
陈绍世此时方醒悟,听说过常山公主下嫁门阀河东柳氏嫡子为妇,当时婚礼轰动江南,无人不知。这柳氏主妇年纪正在二十上下,难道真是嫁入豪门柳氏的常山公主。而常山公主是当今皇帝与先皇后嫡出唯一女儿,身份殊贵。陈绍世马上厉声对众兵道:“侯贼占京城挟天子,嫡公主千难万险逃出,携天子密诏往江陵湘东王处。汝等为国之义兵,正当护主西进。至江陵,湘东王必奖励诸位护主护旨之功,定会重赏钱财,封官任将!尔等可愿往?”
众兵将这才醒悟认真,有头领率先道愿护主西进,众随众均嚷愿意。众杂兵中又有人道,前方各港已被侯贼所占,需弃船登陆,过了此郡至郢州界面,再拾船沿江而上。
陈绍世隔窗与公主、柳氏相商后,决定弃舟登陆。那兵众见了公主与柳氏气度,也便全信了,竟真的衷心护主起来。用抢来的马车,载上公主儿女与柳氏,穿行小路,往西走去。
陈绍世选了十来个机灵的兵卒用做斥候,于沿途中四处打探侯贼兵行迹,只避开绕道行走。如此,在敌军环伺,饥寒困顿中,艰难前行。公主亦无人服侍,衣食自理。因女儿尚在襁褓,乳母已亡,亦亲身哺乳。柳氏贵主虽年轻,也甚是刚强,既扶助公主照顾子女,亦与陈绍世商量安排行程诸事。陈绍世心内甚是敬重她们,也愈加诚心实意护卫。他于途中渐渐得知,两男童中年长一些的那个,并非公主之子,而是公主亲弟,皇帝最爱的嫡幼子乐梁王萧大圜。
好在天自护佑,行程中有惊无险。当侯景命南豫州刺史侯子鉴部贼兵于江线各地搜捕常山公主与乐梁王时,公主一行已至郢州地界。郢州郡城官民听说公主至,便供以舟马粮食。一行沿江西上,终到荆州江陵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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