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公主萧妙契携笼华信回至府邸,多方打听知晋南王似在郢州阳新城,只惆怅不知如何将那信送至千里之外。突想起表妹亦小姑妹,柳静妍夫婿正是晋南王旗下大将陈霸先之侄,何不让他想法送去。遂着人去请表妹柳静妍来府,只说自己有封信,要送给堂兄晋南王,请她与夫婿商量可否有法送去。柳静妍与萧妙契是共患难的生死之谊,亲密不比旁人。柳静妍听她如此郑重,便应下。静妍又对妙契道,如今进出江陵城盘查甚严,与外藩交接,更是重查之事。而沿途战乱,需过境荆、湘、郢三州,并非易事。只有让夫婿亲自去送这一趟。佯以他事出城,再往郢州。然后自己再向湘东王请罪,说夫君心中挂念叔父兄长,不告而别,投奔去了。待事毕,再求湘东王赦他回来。妙契也无更好办法,只好答应。
柳静妍回府将此事说与夫君陈绍世。陈绍世对妻子言听计从,听此话,便答允。临行前,问柳静妍,若自己果真投奔叔父怎么办。柳静妍便答,夫君若投奔叔父,建功立业,我便在江陵等夫君荣归。陈绍世说,我若一年才得归呢。柳静妍答,一年归,我就等君一年。十年归,我就等君十年。陈绍世说,我若身死阵前呢。柳静妍答,未亡人必使陈氏子长大成人,不辱姓名。言毕,夫妻相拥而泣。当时,柳静妍已有三月身孕。
陈绍世辞别娇妻,离开江陵,沿湘水一路南下。当时,河东王已死,湘州大乱,各郡分崩,百姓离乱,路有遗骨。
当日信州刺史鲍泉进湘州时,首当其中攻打巴陵。巴陵太守杜岸带余部跟随河东王退往长沙。当时其弟杜龛为岳阳王萧察旗下竟陵太守,在江陵一战中临阵倒戈,投降湘东王。岳阳王大败退往北地后,又随王僧辩南下攻打湘州。杜岸因其弟故,于长沙围战最关键之时临阵倒戈,投降湘东王,直接导致长沙城被攻破,河东王亦被杜岸枭首献至江陵。长沙城破后,长沙首郡长史退据长沙南部六镇,举旗为河东王报仇,与荆州军多次交战。
当日荆州大将鲍泉因绞河东不力,被湘东王调回江陵问罪,取而代之的是刚在江陵北击退岳阳王萧察的大将王僧辩。王僧辩攻破长沙斩杀河东王后,亦被湘东王封为左卫将军,镇守湘州北二郡。南部邵阳郡内有数城镇欲依附湘东王,而另几城镇忠于河东王,遂互相交恶。而衡阳郡内亦有当日奉晋南王命援湘州的衡州刺史徐子瞻部与欲投湘东王衡阳郡城两股势力争斗。
衡州刺史徐子瞻当日奉命援助河东王,亦与河东王部并肩战于桔州,所部大败后与河东王同退回长沙。亦在鲍泉围城之时,与河东王部共同守城。后鲍泉退兵五里,徐子瞻便奉河东王命带兵出城,联合湘东各郡军共对阵荆州军。直到岳阳王败北,王僧辩大军至,与湘州兵决战于长沙。徐子瞻力战至所部仅剩数百,直到听闻河东王被杀后,方退兵南去。因兵少不能容身,直退到衡阳郡北部军镇,方站稳脚跟,据守城池。
陈绍世穿行于兵荒马乱的湘州,遇亲荆州者便报湘东王所封殿内武贲将军身份,遇反荆州者便报晋南王旗下明威将军陈霸先之侄身份。如此,竟也一路无事。直到庐陵叔父陈霸先屯兵处,拜见叔父。不想,却碰到已逃出建康,投奔至此的兄长陈昙倩,如今已是叔父旗下副将。叔侄兄弟,彼此九死一生,再度相见,不免又庆幸,又为家乡父老亲眷黯然洒泪。陈绍世便言常山公主所托书信之事,陈霸先不敢耽误,立刻派兵护送他东上。
此时,晋南王萧黯正寄驻郢州阳新县城。因那日被围在永修,阳新侠士屠衡带三百壮士去援,本是杯水车薪,未想正遇新州刺史欧阳玮之子,时在湘东王军任副将的欧阳屹。欧阳屹投湘东王后本意前往前线与侯贼部交战,未想竟被派往湘州与河东王部旧友厮杀,遂于某日带部曲亲兵不告而别,私自东进。一路招募兵勇,劫掠钱粮,到了郢州边境,听闻晋南王被围之事,便赶去救援。欧阳屹加屠衡所部有两千五百人马,欧阳屹遂命信使乔装进永修城。与守城将军卢奕合计,于夜晚火攻围城之军。欧阳屹又驱赶近镇百姓,以民众牲畜压后鼓噪,使贼不知援军多少。当夜,围城贼军大败,晋南王部得脱,共投往阳新。陈绍世便在亲兵护送下,直往郢州阳新城。
笼华于瓦堂木案上执笔所写书信,辗转一月,终到晋南王萧黯之手。萧黯展开书信,字迹宛然如昨日:
夫君殿下如唔:
始兴一别,已近一载。妾身安康,望君亦身心俱安。妾居于江陵,强于曲江,因已非困居内闱,而知天下事。内闱如藩篱,吾终得脱,君应为我欢喜。君知吾此生无惧,却不知吾唯一所惧,是君仁慈,心系过重。夫惟大慈大悲,是舍私爱人情,并据土地、重塑法典、移风易俗、摧枯拉朽,使民殷盛,使城富强。再蚕食诸侯,扫除凶逆,重聚人心,大业得成。妾只愿郎心似铁,若来日有人烹妾为羹,君若能言分食一桮,则吾心安矣,命亦安矣。明月千里不知吾心内事,君勿回信,若有信至,吾只有一言回,不愿归。待王师破建康,君王南面而坐,江陵臣服之日,方是妾归时。
颂君康健天下归心
四年六月初十笼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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