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
终于,再也没人敢来刺激云长流。
人们往往会锲而不舍地来劝一个悲痛欲绝、伤心欲死的人;可人们并不会固执地来劝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疯子,因为这并无意义。
于是这和煦春季,难得清静。
屋顶内漏下了些许日光,云长流的面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皮肤几近透明,连细细的血管青筋都清晰可见。
面前是冰冷的黑暗,而背后是温暖的光明。就在这光影与冷暖的间隙,他端坐着,仿佛凝固成一座玉雕。
直到这里再也没人打扰的某一刻,犹自低声对着虚空中自言自语,唤着无绝求他回话的的云长流,忽然就住口了。
周遭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忽然间,云长流眼底那片迷蒙散尽。
他本是好生坐着,却一下子垮了下来。自苏醒之后一直冷淡的眉眼间,终于显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悲痛。
有泪珠划过脸颊。
掉落在地。
“……”
云长流崩溃地摇着头,咬着自己惨白枯瘦的手腕,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
他无声地恸哭着,断续地喘息着,全然不能停歇。他肝肠寸断,伏地不起,几近晕厥。他把自己咬的齿间鲜血淋漓,他嘴唇不停颤抖,却偏偏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来。
仿佛有千斤重的悲伤在一瞬间击倒了他,比逢春生更痛一万倍的痛楚将他的心肺生生撕裂。云长流径直倒在地上,白衣散乱,浑身剧烈地发抖。他似乎清醒过来了,又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疯过。
就在这空无一人的寂静之中,在没人看见的春风吹拂之中,在这枯烂破败的木屋里。
云长流孑然一人,痛哭失声。
他痛得恨不能死去。
这红尘人间,清清明明,好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教主,在线装疯。
长流:都别烦,本座就想自闭起来守个寡。
第166章 雄雉(2)
“……”
丝缕的意识自混沌之中逐渐回笼。云长流慢慢醒转过来的时候,仍旧身在那间木屋里。
他浑身无力,头痛欲裂,眼前视野模糊,隐约看见有青衣药人将他扶起,将药碗递至他唇边。云长流昏沉中顺从地张口咽下碗中苦汁,失神地呢喃,“……阿……苦……”
眸子老半天才聚了焦,视线渐渐清晰。他这才看清了,眼前服侍他饮药之人不是阿苦,不是关无绝。
竟是叶汝。
已麻木的心口连希翼破碎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是一阵阵的发寒。云长流沉默着推开药碗,自己坐起来。
这才发现身下是软的,垫着褥子;身上也是软的,盖着棉被。四下一看,破烂的木屋内似乎有人来收拾过一遭,总算不是那么难堪了。
……他毕竟是烛阴教主,哪怕口上说着什么已经禅位,可总有人不会叫他死了的。
叶汝跪坐在教主身前,瑟瑟地把头埋得很低,他双手捏着药碗,磕磕绊绊道:“您……您病了,昨晚烧得很厉害。阴鬼唤了药门的医师来,可您不让人碰,我、我、我……”
云长流了然,自己大约是高烧中将身着青衣的叶汝认成了阿苦,这药人便顺势留下来照料他了。
看来,这个替身找的倒是甚好,云长流不知是不是该夸他护法一句眼光独到。他无力地低垂眼睑,气若游丝地对叶汝道:“……出去。”
叶汝惶惶地乞求,“教主,求您、您至少把药用完了……”
云长流平静地转过脸去,他掩口咳了两声,才对着空无一人的木屋叹道:“无绝,今天还是不理我?”
“……”
叶汝张口结舌,骇得小脸发白。
他的确听说教主有些……神智不正常了,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叶汝嗫嚅着:“教、教主……”
云长流却埋怨地看向叶汝,“你不该管本座的闲事。无绝在这里呢,还能真叫本座病死了么?”
“护法舍不得的,他只是一时同我怄气,”云长流温柔地含笑摇头,小声道,“待他消气了就好了。”
叶汝彻底愣在那:“……”
云长流又不悦地催促叶汝:“还不走?快走。”
“教主,不……求您……”叶汝急的手足无措,完全结巴了,“您、我……那个……”
他把脸憋得通红,眼见着云长流脸上已经明显浮现出不耐之色,忽然破罐子破摔地把眼一闭,猛地憋出一句:
“您……您吃糖吗!!”
“……”
这句话出的太突兀,云长流没反应过来。
什么?
吃……糖?
叶汝把头垂得更低了,他咬着唇,默默从背后摸出一个纸袋子,放在云长流身前,“本来是,是护法要嘱咐温近侍带给您的,可您罚了温近侍禁闭。今日……是叶汝斗胆僭越。”
“护法临取血之前曾说,万一您哪天知道了真相,或者找回了旧忆……就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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