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谢镜愚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朕扑哧乐了。“朕贵为天子,还能故意短你东西?”朕好笑地反问,随即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个锦盒,“你少的东西在这儿呢。”
谢镜愚便上前两步。在他碰到锦盒之前,朕又补充:“现在就打开来看看。”
听得朕如此说,谢镜愚已经猜出了几分,眉梢一挑。“陛下,这盒子里装着的怕不是长命索罢?”
朕回了他一个挑眉。“如果是,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么?”
谢镜愚面上顿时显出了一丝无奈。他似乎想追问朕到底是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直接掀开盒盖——
里头是把平铺在锦缎上的折扇。
“纸扇?”看清之后,谢镜愚克制不住地扬起声线,“臣从不知道,端午还有送扇子的说法。”
这问题显然难不倒朕。“眼见就要夏至,朕送清风有什么不对?”
“陛下,您又开始……”谢镜愚一边说一边无奈摇头,朕估计他的潜台词不是什么好听的。随后,他拿出那把玉骨折扇,慢慢展开——
而后,他定住了。
“如何?”瞧着他同样定住的表情,朕忍不住开口问。除去落款和朕的私印,上面只有四个字。“咱们先说好,这可是朕写得最满意的一幅扇面了,不许嫌丑。”
听朕这么说,谢镜愚似乎很艰难地抬起了眼。“既如此,陛下还要问臣如何?”
“……你还真嫌丑啊?”朕假装大惊,“那可不行,朕不送了!”
谢镜愚立即把扇子一收,麻溜地塞进袖口。“天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亲口送给臣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谢相,话不是这样说。”朕继续和他扯东扯西,“送礼也是要挑人的。若是送得不对,反倒更讨人嫌,那不就是不如不送么?”
“臣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谢镜愚低低地笑了一下,“不管是丑还是嫌什么的,都是陛下自己说的。”
他笑起来容色摄人,朕好容易做出个危险眯眼的动作。“谢相这是在暗示什么?”
谢镜愚当然不可能承认。“臣没在暗示什么。臣只是觉得——”他稍稍一顿,“臣也该送陛下这四个字。”
朕心中一动,嘴上却没松口。“诚心呢,谢相?就算你想回礼,又怎么能用朕用过的词?”
谢镜愚想了想,眉头蹙起,很是苦恼的模样。“那不公平。”
“为何?”朕好奇地追问。
“臣以为,不管是独一无二还是绝无仅有,都及不上陛下所赠的举世无双。”谢镜愚认真道,“而在臣心里,只有陛下及得上举世无双四字。”
不得不说,朕刚刚就开始加速的心跳,此时愈发按捺不住了。“得了,你以为朕真和你计较区区四字么?”
但谢镜愚应得更快:“臣当然知道陛下不计较。可陛下不计较的东西多了去了,臣只能替陛下计较一番。”
“那计较的结果?”朕不耐烦咬文嚼字,随手把书卷扔到了桌案上。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谢镜愚随即绕过桌案,向朕附耳:“去榻上?”他的声音里,也满是低沉的情动。
作者有话要说:
修好了!
第93章
因着夏至节假将至, 车队在汴州多盘旋了几日。朕得以亲眼观察城外河道淤塞之处的情形,几乎走到陈州。之后, 沿着运河向南, 一路经过宋州、亳州、谯州。河南道节度使唐裕和全程随行,鞍前马后地布置一切。待进了淮南道的地界,他才折返徐府, 还带着朕交给他的一大堆事务。
虽然整饬运河是项大工程,耗时费力,但此事与民生国力关系重大。光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百姓们都群情鼓舞。另外,自朕让吏部派人考察全国官员已经过去两年, 朕已经对各地吏治乃至主官脾性都有大致的了解。不得不说,这手准备除了节省可能存在的磨合时间以外, 还令地方官员对朕有了更深的敬畏——
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皇宫的四方高墙之内, 却对天下诸事了如指掌,这不是轻易能做到的。有些皇帝活得像是锦衣玉食的傀儡,被身边人牵着走而不自知,然而朕绝对不是。而对着这样的上司, 少有人会想用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冒险。
朕要的就是他们的谨言慎行。虽然十数年后可能会有官场腐败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朕仍然能够防微杜渐。这可能也算想得太远的一种表现,但……还是老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况且朕这个位置就得比别人多想十年二十年, 不是么?
在朕满脑子转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和完善监管高薪养廉的念头时,扬府到了。
能被称作江左名都, 扬府的繁华程度可想而知。街上人流穿行不息,码头舟船来往如织。但瞧着都督府富有江南特色的流水庭院,朕便想到兴京城里魏王府几无差异的后花园。这只提醒了朕一件事——该把朕之前计划好的棋局下了。
乍一听要被调到扬府,宋远道毫无准备,一时间脸色煞白。等再听到总管淮南道运河疏浚时,那种煞白更加明显,就差令他颤颤巍巍了。“……臣总领全道水务?”他不是很有底气地问朕,仿佛想要抓住莫须有的最后一根稻草,“那钱节度使……”
朕摆了摆手。“钱卿常年坐镇徐府,离哪段运河都远得很,不方便时时查看进度。但既然河南道主管此事的是唐卿,朕会吩咐钱卿,让他帮你调度沿线州府。”
这话死死堵住了宋远道的未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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