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举起脉冲枪。岁月还未在他的身上刻下什么痕迹,他对自己的反应速度很是满意,但佩里斯更快:他向塔尔悄声报告到:
“是手。”
那是一只还未卸下动力机甲,握着同样的帝国制造的脉冲枪。它似乎仍然在……抽搐。蓝色,安定的颜色,但塔尔仍然看见那细缝里突出的红色,被匆忙的擦(或是舔)过的剩余的颜色,刺目。
“……是海妖的诱饵。我们走。”
塔尔忍住那个刻在手臂上的编号——提醒着他这后面的名字和音容相貌——带来的活生生的感觉背后的不适,他低下身子,对佩里斯发出下一个指令。佩里斯点点头转到后方去继续侦查,而他也总算想起这是个谁。他不禁又对佩里斯没有任何情绪感到由衷的安慰:因为哪怕是任何一点触动海妖们都会收网,哪怕她们有些智力低下的根本不像话。
他想起他看过的海妖。大部分尽量掩饰着自己身上被改造的痕迹,假装自己仍然曾经是个人类,但下半身如同管道一般可憎的肢体永远也无法抹去。当她们每一次每一次都发现你(指的是新兵们)只是叫喊着胡乱的发射子弹的时候,她们就会不再顾及那些早就撕得和布条一样的衣服,只是用头上的触须掩面哭泣,声音如同电荷运输机的齿轮轰鸣。每次想到这,塔尔都会觉得她们实在是太蠢了。
被虫族女皇掳走的那一刻,谁都该知道自己将会遭遇什么。
他第一次看见海妖是最近的事,那些本来用作治疗的兵种在一次被撕开的包围圈里袒露在帝国的火力下,一时间,场面热闹的像电视上记录频道播放的那些伐木场的纪录片,嚎哭声弥漫了整个战场。他记得上尉冷静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声响起:“把你们的集束粒子全扔出去!”然后伐木场完美爆破,化作火海,可海妖还在哭。他不知道为什么帝国要叫它们……她们海妖。可他觉得这名字一点也不符合,更像是嘲笑她们身躯上歪扭的器官和剧烈刺激的嚎哭声。
但如果自己也变成虫子呢?
塔尔识相的没有再想下去。
他也没能再想下去:事情发生的就是那么突然,突然之间,一条蛇龙从草丛里穿梭而出,它的骨刺集体竖起,毒腺也立刻达到了临界的亮绿色。
而塔尔的反应速度再一次救了他:他很幸运的躲过了它的骨刺,可接下来——可没有那么好运,蛇龙一口酸液吐来,这下绝对,躲不过。
他立刻按下紧急脱离按钮。被包裹在机甲里的酸液烤熟可不是什么很好的退路,他几乎做了这个时段最好的选择。然而他的手臂仍然被酸液腐蚀,没时间倒抽一口凉气了——我的朋友,塔尔将右手的脉冲枪锁死,蛇龙被自动瞄准打了个稀巴烂。与此同时,同样被泼了半个手臂的佩里斯同样冷静的执行命令,但他丢出一个集束粒子,首先炸开了蛇龙的骨甲,然后塔尔的机枪才将那些脑浆射上天去。
塔尔再次感谢佩里斯的思维之快,但他发现佩里斯更加果决地掰断了机甲的手臂。他大步走过来,伸出手,也把塔尔的机甲的手掰掉了,阻止那些酸液里的寄生虫进一步繁殖。
塔尔躺在地上。背部被石子咯的酸痛,但那还是小事。他用尽全力把自己的左手的皮肤剥下来,露出一片刺痛都无法形容的感到剧痛的嫩红色真皮组织。他手的表层被渗入的酸液灼伤了,脸也溅上了,但他知道现在不做处理的话,寄生虫很快就会入侵他的脑子,那时候他可没什么立场去嘲笑海妖了。于是他面朝下使劲的想撕掉那一块皮层,它已经翻起来了。但他仍然觉得恐惧。
即使那么多次面临死亡,面对这样损害自己的身体仍然会觉得恐惧。
“佩里斯,帮帮我!”
他忍不住恐惧,轻轻的叫起来。佩里斯退下机甲,手拿着激光小刀:很好,烧灼伤口,无毒,高速,他相信佩里斯。事实也如此,他只是闭上眼睛的一刹那,那一块肉就脱离了。他的颧骨那一块往复的产生烧灼感,但他觉得好多了。佩里斯在他睁开眼睛后一秒就走回机甲处,继续坐上机甲。他也抬着头看着自己的机甲。
那后侧面背着一个巨大的,带着呆板金属气味的箱子。
走吧——老兵。你的任务仍要继续。
战争永存不断,而人渐逝不复。
——
他早在迫降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任务。
不如说,早在出发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实际到了需要做的时候,塔尔仍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心仍然脆弱的像张纸一样。他和佩里斯途径那些白而优美的柱子的时候,更加无端的感受到这点。他的生理下意思的抗拒这个建筑。不是因为美,而是因为这东西实在太美,不是人世间应有之物,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但他知道很快就结束了。只要再,再一会。
塔尔将箱子放在地上的时候,仍然捉摸不清官方的用意。他曾执行过在虫族后方放置信标的任务,也曾爆破过一级母巢,但从未接触过艾尔伦比亚的造物。他当然不觉得那是什么神化的事物,但他仍然对官方的要求感到莫名其妙。而任务的清单明确的写在可视的眼镜右上方,随着他的注视更加明亮。其中包括一些:“将箱子中的物体放进黑色的石坛”,“依次点亮灯”,“躲得远远的。”之类的提醒。
他摆摆头,将箱子用单手卸下,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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